杨炯头上了。你的堂弟在扬州犯事了,你也有责任!还算好,武则天大约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才名,又没什么前科,抬抬笔就过去了。没有杀头之虞,但也是贬离京城,放到遥远的梓州地方任职。
搁下笔来,放下经典,摇摇晃晃惊悸莫名。杨炯就这样与京城挥手作别,有些朋友,甚至不敢招呼,不敢来送行的。
途中景色甚是迷人,途经三峡时,杨炯还作了好几首诗。虽然文章还是气势如虹,精美华章,可是杨炯的心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
悠悠辞鼎邑,去去指金墉。
途路盈千里,山川亘百重。
风行常有地,云出本多峰。
郁郁园中柳,亭亭山上松。
客心殊不乐,乡泪独无从。
——杨炯《途中》
他怎么能够快乐起来呢?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由于间接的政治牵连,莫名失官,其心境可想而知。幸好他平日还算沉默,不事张扬,否则,还不知是什么样的结果呢?在武后临朝的多事之秋,杨炯的沉默,为自己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事端。
五年之后。也许是才堪可用,也许是友朋提携,杨炯又重新回到洛阳的习艺馆里教书。
可是,骨子里的清高,加上贬官的经历,使他对世态有了更深的理解。性格中的冲动因子又隐隐泛上来,不吐不快的话,要说出来才心安。
口乃祸福之门。杨炯性情耿直,恃才倨傲,生来一副杂文家的性格,看不惯许多的事情,尤其看不惯某些官员的趾高气扬、矫揉造作,“每见朝官,目为麒麟楦”。人家问他,怎么像麒麟楦呢?他回答说,就像戏里的麒麟,哪里是麒麟,只不过是一头驴子,刻画头角,修饰皮毛,看起来像麒麟,脱了马甲,还是一头驴子。觉得这话不过瘾,又补了一句,那些没有德行学识的家伙,披着朱紫色的朝服,和驴身上覆盖麒麟皮,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些话,含沙射影,管事大人听了,自然不会高兴。杨炯回到京城不过两三年时间,就又被弄到很远的盈川当县令去了。 诚如裴行俭所言,杨炯终于做了县令。令人感到惊诧不已的是,杨炯做官,竟然为政苛酷。杨炯做事以严厉著称,直肠子,直性子,不注意管理执事的技巧和方法。下边的人,稍有差错,不听话的,“辄搒杀之”,用棍子或者竹板子,打得血肉横飞。他的好朋友,后来当了宰相的张说,曾经专门开导过他,写过一篇《赠别杨盈川箴》,要他“才勿骄吝,政勿烦苛”。可惜这一番金玉良言,杨炯到了地方上就忘得一干二净。
关于杨炯的为官,新旧唐书一致认为是个厉害的角色,《旧唐书》中称他“为政残酷”,《新唐书》称他“以严酷称”。这里面大概有三个背景:一个是武则天时代,严刑峻法,酷吏较多,有些酷吏后来因为治事狠酷,竟得到提拔重用,因此滥施刑罚一度竟成了非正常状态下的常态;还有一个是家庭背景,他的一位堂叔叫杨德干,历任四州刺史,治有威名,犯了错误,一定是严惩不贷,手段也是相当的厉害,所以任所之内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食三斗蒜,不逢杨德干”。这对于杨炯,也不能说没有影响;第三个,也是由于个人心路历程和人生背景使然,杨炯被贬之后,心态失衡,又恰恰在地方上担任了几年司法参军,接触刑法较多,后来又经过几起几落,想必长期受到压抑,到了一定的自由空间内,就会不自觉地释放出来。有时候,时位之移人,不可谓不信。
不过还好,杨炯的县令总体上是当得比较顺的,除了心情烦躁,没有再出现什么大的变故,直到最后卒于任上,已经是十分幸运了。
杨炯下笔千言,文章汪洋恣肆。对于官名,是心有所向的,无奈不得其时。对于为文名,也是不甘示弱。杨炯的二十卷集子中,有不少碑文、祭文和序文写得不错,特别是许多赋作,空灵清远,旁征博引,文笔才情,俱在其中。
对于王、杨、卢、骆的座次排名,杨炯说“愧在卢前,耻居王后”。言下之意,排在年龄较大的卢照邻前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名列与之同龄的王勃之后,心有不甘。在我以为,前半句还算中肯,显得谦虚,后面半句,就不好说了。王勃的天才文章,能与之比肩的,其时几乎没有。不过,杨炯提出一比,说出自己的想法,倒也是天生高傲的个性使然。
有一桩事情,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