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歆懿

　　梁红玉是著名的巾帼英雄，她和丈夫韩世忠一道英勇抗金的故事，数百年以来一直广为流传。由于在流传过程中，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添枝加叶，以致使得其人其事真伪混杂，真假难辨。那么，历史上的梁红玉到底是怎样的呢？各种说法又是从哪里流出的呢？

　　说起来，梁红玉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小说家言。在宋代，无论正史还是笔记，均称“梁氏”或“梁夫人”，没有留下她的名字。根据现有资料，梁红玉之名最早出现于明朝张四维（1526-1585）所写的传奇《双烈记》。书中梁氏上场时自报家门：“奴家梁氏，小字红玉。”为什么叫梁红玉？笔者有一个推测：宋代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以下简称《要录》）卷32记载黄天荡之战时有这样一段话：“……有一人红袍玉带既坠复跳驰而脱。诘二人者，即宗弼也。既而战数十合，世忠妻和国夫人梁氏在行间亲执桴鼓，敌终不得济”。其中恰有“红”、“玉”二字。张四维写《双烈记》是参考《要录》的。或许，他是巧借了这两个字。

　　除了姓名，她的身世也是个谜。正史没有提及其出身。梁氏故后一百余年，罗大经才在《鹤林玉露》中记载了梁氏的出身：京口娼也。这一点，虽然有人质疑其出处，但对记载本身却似乎没人怀疑：宋代妓女落籍从良，嫁给官员为妻为妾的并不少见，韩本人所取的另几位夫人中有两位也出身于“娼”。

　　上述两个说法，都为清代钱彩的《说岳全传》采用，流传很广，几成定论。

　　梁氏的主要事迹记载于《要录》、《宋史·韩世忠传》、《续资治通鉴》等史书，以及韩世忠墓志、神道碑等文献。而源头可能是成书最早的《要录》。《要录》共有6处提到梁氏，主要涉及四件事。

　　第一件是传诏平叛（《要录》卷21）。建炎3年（1129）3月，苗傅、刘正彦发动叛乱，迫高宗让位于幼子，由太后临朝。当时梁氏母子刚好在临安，被苗、刘扣为人质。时任宰相的朱胜非定计，假意劝苗傅让梁红玉去说服韩世忠归顺。苗于是放了梁氏。太后封梁氏为安国夫人，私下对她说：“国家艰危至此，太尉（指韩世忠）首来救驾，可令速清岩陛。”梁氏马上出城，赶到韩世忠处，传太后密诏，并告知临安实情。韩世忠等人果断进兵，平息了苗刘之叛。事后，梁氏又被封为护国夫人。

　　第二件即是黄天荡之战（《要录》卷32）。此事发生在建炎四年（1130）三月。只有四个字，即上文所引的“亲执桴鼓”。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中又增添了一个情节：梁夫人战后上书皇帝，奏“世忠失机纵敌，乞加罪责”。

　　第三件是夫妻二人共守楚州（《要录》卷87）。绍兴5年（1135）3月，任淮东宣抚使的韩世忠移屯楚州（今淮安市楚州区）。当时，经过战乱的浩劫，楚州已遍地荆榛，军民食无粮，居无屋。“世忠披荆棘，立军府，与士同力役。其夫人梁氏亲织薄为屋。”现在流传的梁红玉在挖野菜充饥时发现蒲儿菜应该发生在此时。

　　第四件是死后赐银（《要录》卷92）。绍兴5年8月丁卯条有一句：“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妻秦国夫人梁氏卒，诏赐银帛五百匹两”。关于梁氏的结局，《淮阴市志》以及本市近些年来所编的一些资料，都说梁红玉和韩世忠镇守楚州十余年，后来因岳飞受冤时力争不得，遂辞去军权归隐苏州，郁郁而终。并且说梁红玉卒于1153年，比韩世忠还晚两年。这个说法可能是源于前面提到的《双烈记》。但《要录》清楚地表明，梁红玉在和韩世忠移屯楚州后仅五个月就亡故了，时间是在1135年10月6日（农历八月二十六日）。

　　至于死因，有的说是战死，有的说是死于奸细投毒。但都系后人所编，不足为凭。比如，有两份材料，一个叫《杨国夫人传》，一个叫《英烈夫人祠记》，据说出于明朝人之手，内容大致相同，除了介绍正史中的几件事外，都加了一个梁红玉英勇战死的情节。但是，内容前后矛盾，既说梁氏在楚州战死，却把祠庙建在高邮。高邮确实有座英烈夫人祠，但里面祀的却是宋代另一娼女中的巾帼英雄——毛惜惜（见《宋史·烈女传》）。

　　关于梁氏，还有“两国夫人”之说。此说也是出自《鹤林玉露》：蕲王后立殊功，为中兴名将，遂封两国夫人。《要录》中提到梁氏四个封号：安国夫人、护国夫人、和国夫人及秦国夫人。韩世忠神道碑中则称其为杨国夫人。这样算起来，一共“五国”。那“两国”又是何意？有的说是安国、和国，有的说是杨国、护国，有的说是安国、杨国。在《双烈记》中，则说“其妻梁氏，封为两国夫人”，“两国夫人”成了一个封号了。“两国夫人”或许也是小说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