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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列传第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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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而卻。李斯数欲请间谏,二世不许。而二世责 问李斯曰:“吾有私议而有所闻於韩子也,曰‘尧之有天下也,堂高三尺,采椽 不斫,茅茨不翦,虽逆旅之宿不勤於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粝之食,藜 藿之羹,饭土匦,啜土鉶,虽监门之养不觳於此矣。禹凿龙门,通大夏,疏九河, 曲九防,决渟水致之海,而股无胈,胫无毛,手足胼胝,面目黎黑,遂以死 于外,葬於会稽,臣虏之劳不烈於此矣’。然则夫所贵於有天下者,岂欲苦形劳 神,身处逆旅之宿,口食监门之养,手持臣虏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贤 者之所务也。彼贤人之有天下也,专用天下適己而已矣,此所贵於有天下也。夫 所谓贤人者,必能安天下而治万民,今身且不能利,将恶能治天下哉!故吾愿赐 志广欲,长享天下而无害,为之柰何?”李斯子由为三川守,群盗吴广等西略地, 过去弗能禁。章邯以破逐广等兵,使者覆案三川相属,诮让斯居三公位,如何令 盗如此。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以书对曰: 夫贤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督责之,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 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义明,则天下贤不肖莫敢不尽力竭任以徇其君矣。 是故主独制於天下而无所制也。能穷乐之极矣,贤明之主也,可不察焉! 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无他焉,不能督责, 而顾以其身劳於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 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 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夫以人徇己,则己贵而人贱;以己徇人,则己 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为 尊贤者,为其贵也;而所为恶不肖者,为其贱也。而尧、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 随而尊之,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夫可谓大缪矣。谓之为“桎梏”,不亦宜乎? 不能督责之过也。 故韩子曰:“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者,何也?则能罚之加焉必也。故 商君之法,刑弃灰於道者。夫弃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彼唯明主为能深 督轻罪。夫罪轻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是故韩子曰“布帛寻常, 庸人不释,铄金百溢,盗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寻常之利深,而盗跖之欲 浅也;又不以盗跖之行,为轻百镒之重也。搏必随手刑,则盗跖不搏百镒;而罚 不必行也,则庸人不释寻常。是故城高五丈,而楼季不轻犯也;泰山之高百仞, 而跛牜羊牧其上。夫楼季也而难五丈之限,岂跛牜羊也而易百仞之高哉?峭堑之 势异也。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重势,而独擅天下之利者,非有异道 也,能独断而审督责,必深罚,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务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 所以败子也,则亦不察於圣人之论矣。夫不能行圣人之术,则舍为天下役何事哉? 可不哀邪! 且夫俭节仁义之人立於朝,则荒肆之乐辍矣;谏说论理之臣间於侧,则流漫 之志诎矣;烈士死节之行显於世,则淫康之虞废矣。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独操 主术以制听从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势重也。凡贤主者,必将能拂世磨俗, 而废其所恶,立其所欲,故生则有尊重之势,死则有贤明之谥也。是以明君独断, 故权不在臣也。然后能灭仁义之涂,掩驰说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聪揜明,内 独视听,故外不可倾以仁义烈士之行,而内不可夺以谏说忿争之辩。故能荦然独 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若此然后可谓能明申、韩之术,而脩商君之法。法脩术 明而天下乱者,未之闻也。故曰“王道约而易操”也。唯明主为能行之。若此则 谓督责之诚,则臣无邪,臣无邪则天下安,天下安则主严尊,主严尊则督责必, 督责必则所求得,所求得则国家富,国家富则君乐丰。故督责之术设,则所欲无 不得矣。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若此则帝道备,而可谓能明君臣之术 矣。虽申、韩复生,不能加也。 书奏,二世悦。於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二世曰:“若此则可谓 能督责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积於市。杀人众者为忠臣。二世曰: “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 初,赵高为郎中令,所杀及报私怨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毁恶之,乃说二世 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曰‘朕’。且陛下富於 春秋,未必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 於天下也。且陛下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如此则大 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居禁中。赵 高常侍中用事,事皆决於赵高。 高闻李斯以为言,乃见丞相曰:“关东群盗多,今上急益发繇治阿房宫,聚 狗马无用之物。臣欲谏,为位贱。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李斯曰:“固也, 吾欲言之久矣。今时上不坐朝廷,上居深宫,吾有所言者,不可传也,欲见无间。” 赵高谓曰:“君诚能谏,请为君候上间语君。”於是赵高待二世方燕乐,妇女居 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间,可奏事。”丞相至宫门上谒,如此者三。二世怒曰: “吾常多间日,丞相不来。吾方燕私,丞相辄来请事。丞相岂少我哉?且固我哉?” 赵高因曰:“如此殆矣!夫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贵不 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守, 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之子,以故楚盗公行,过三川,城守不肯击。高闻其文书 相往来,未得其审,故未敢以闻。且丞相居外,权重於陛下。”二世以为然。欲 案丞相,恐其不审,乃使人案验三川守与盗通状。李斯闻之。 是时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优俳之观。李斯不得见,因上书言赵高之短曰: “臣闻之,臣疑其君,无不危国;妾疑其夫,无不危家。今有大臣於陛下擅利擅 害,与陛下无异,此甚不便。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罚,以威行之,期年遂 劫其君。田常为简公臣,爵列无敌於国,私家之富与公家均,布惠施德,下得百 姓,上得群臣,阴取齐国,杀宰予於庭,即弑简公於朝,遂有齐国。此天下所明 知也。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也;私家之富,若田氏之於齐也。 兼行田常、子罕之逆道而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韩玘为韩安相也。陛下不图,臣 恐其为变也。”二世曰:“何哉?夫高,故宦人也,然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 絜行脩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实贤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 少失先人,无所识知,不习治民,而君又老,恐与天下绝矣。朕非属赵君,当谁 任哉?且赵君为人精廉彊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李斯曰:“不 然。夫高,故贱人也,无识於理,贪欲无厌,求利不止,列势次主,求欲无穷, 臣故曰殆。”二世已前信赵高,恐李斯杀之,乃私告赵高。高曰:“丞相所患者 独高,高已死,丞相即欲为田常所为。”於是二世曰:“其以李斯属郎中令!” 赵高案治李斯。李斯拘执束缚,居囹圄中,仰天而叹曰:“嗟乎,悲夫!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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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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