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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列传第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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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七月,始皇帝至沙丘,病甚,令赵高为书赐公子扶苏曰:“以兵属蒙恬, 与丧会咸阳而葬。”书已封,未授使者,始皇崩。书及玺皆在赵高所,独子胡亥、 丞相李斯、赵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始皇崩,馀群臣皆莫知也。李斯以为上在外崩, 无真太子,故祕之。置始皇居辒辌车中,百官奏事上食如故,宦者辄从辒 辌车中可诸奏事。 赵高因留所赐扶苏玺书,而谓公子胡亥曰:“上崩,无诏封王诸子而独赐长 子书。长子至,即立为皇帝,而子无尺寸之地,为之柰何?”胡亥曰:“固也。 吾闻之,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捐命,不封诸子,何可言者!”赵高曰:“不 然。方今天下之权,存亡在子与高及丞相耳,愿子图之。且夫臣人与见臣於人, 制人与见制於人,岂可同日道哉!”胡亥曰:“废兄而立弟,是不义也;不奉父 诏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譾,彊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天下 不服,身殆倾危,社稷不血食。”高曰:“臣闻汤、武杀其主,天下称义焉,不 为不忠。卫君杀其父,而卫国载其德,孔子著之,不为不孝。夫大行不小谨,盛 德不辞让,乡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故顾小而忘大,后必有害;狐疑犹豫,后 必有悔。断而敢行,鬼神避之,后有成功。愿子遂之!”胡亥喟然叹曰:“今大 行未发,丧礼未终,岂宜以此事干丞相哉!”赵高曰:“时乎时乎,间不及谋! 赢粮跃马,唯恐后时!” 胡亥既然高之言,高曰:“不与丞相谋,恐事不能成,臣请为子与丞相谋之。” 高乃谓丞相斯曰:“上崩,赐长子书,与丧会咸阳而立为嗣。书未行,今上崩, 未有知者也。所赐长子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与高之口耳。事将何 如?”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高曰:“君侯自料能孰与 蒙恬?功高孰与蒙恬?谋远不失孰与蒙恬?无怨於天下孰与蒙恬?长子旧而信之 孰与蒙恬?”斯曰:“此五者皆不及蒙恬,而君责之何深也?”高曰:“高固内 官之厮役也,幸得以刀笔之文进入秦宫,管事二十馀年,未尝见秦免罢丞相功臣 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诛亡。皇帝二十馀子,皆君之所知。长子刚毅而武勇, 信人而奋士,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於乡里,明矣。高受 诏教习胡亥,使学以法事数年矣,未尝见过失。慈仁笃厚,轻财重士,辩於心而 诎於口,尽礼敬士,秦之诸子未有及此者,可以为嗣。君计而定之。”斯曰: “君其反位!斯奉主之诏,听天之命,何虑之可定也?”高曰:“安可危也,危 可安也。安危不定,何以贵圣?”斯曰:“斯,上蔡闾巷布衣也,上幸擢为丞相, 封为通侯,子孙皆至尊位重禄者,故将以存亡安危属臣也。岂可负哉!夫忠臣不 避死而庶几,孝子不勤劳而见危,人臣各守其职而已矣。君其勿复言,将令斯得 罪。”高曰:“盖闻圣人迁徙无常,就变而从时,见末而知本,观指而睹归。物 固有之,安得常法哉!方今天下之权命悬於胡亥,高能得志焉。且夫从外制中谓 之惑,从下制上谓之贼。故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摇动者万物作,此必然之效也。 君何见之晚?”斯曰:“吾闻晋易太子,三世不安;齐桓兄弟争位,身死为戮; 纣杀亲戚,不听谏者,国为丘墟,遂危社稷:三者逆天,宗庙不血食。斯其犹人 哉,安足为谋!”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长久;中外若一,事无表里。君听臣 之计,即长有封侯,世世称孤,必有乔松之寿,孔、墨之智。今释此而不从,祸 及子孙,足以为寒心。善者因祸为福,君何处焉?”斯乃仰天而叹,垂泪太息曰: “嗟乎!独遭乱世,既以不能死,安讬命哉!”於是斯乃听高。高乃报胡亥曰: “臣请奉太子之明命以报丞相,丞相斯敢不奉令!” 於是乃相与谋,诈为受始皇诏丞相,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长子扶苏曰: “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 有馀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秏,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 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恬与扶苏 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封其书以 皇帝玺,遣胡亥客奉书赐扶苏於上郡。 使者至,发书,扶苏泣,入内舍,欲自杀。蒙恬止扶苏曰:“陛下居外,未 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 安知其非诈?请复请,复请而后死,未暮也。”使者数趣之。扶苏为人仁,谓蒙 恬曰:“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蒙恬不肯死,使者即以属吏,系於 阳周。 使者还报,胡亥、斯、高大喜。至咸阳,发丧,太子立为二世皇帝。以赵高 为郎中令,常侍中用事。 二世燕居,乃召高与谋事,谓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 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安宗庙而乐万姓,长有天 下,终吾年寿,其道可乎?”高曰:“此贤主之所能行也,而昬乱主之所禁也。 臣请言之,不敢避斧钺之诛,愿陛下少留意焉。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 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 恐为变。且蒙恬已死,蒙毅将兵居外,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且陛下安得为此 乐乎?”二世曰:“为之柰何?”赵高曰:“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至 收族,灭大臣而远骨肉;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 所亲信者近之。此则阴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 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计莫出於此。”二世然高之言,乃更为法律。於是群臣诸 公子有罪,辄下高,令鞠治之。杀大臣蒙毅等,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 矺死於杜,财物入於县官,相连坐者不可胜数。 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臣入则赐食,出则乘舆。 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 为人臣不忠。不忠者无名以立於世,臣请从死,愿葬郦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 书上,胡亥大说,召赵高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赵高曰:“人臣当忧死 而不暇,何变之得谋!”胡亥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法令诛罚日益刻深,群臣人人自危,欲畔者众。又作阿房之宫,治直道、驰 道,赋敛愈重,戍徭无已。於是楚戍卒陈胜、吴广等乃作乱,起於山东,杰俊相 立,自置为侯王,叛秦,兵至鸿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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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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