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李煜和李商隐

李煜原来叫从嘉，我更喜欢他这个名字，而且不知怎的，总觉得李本人也应该更喜欢这个名字，他最亲近的人，包括他的大周后，应该更喜欢称呼他最初的名字——“从嘉”。李煜这个名字是他即位时改的，那似乎是留给历史、留给大众、留给政敌们的，不能熨贴他的内心。

李煜字重光，因为目有重瞳。历史上有重瞳的著名人物有两个，都是政治上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一个是项羽，《红楼梦》里说“虞姬幽恨对重瞳”，这里的重瞳指的就是项羽；另一个是舜，就是同时娶了娥皇和女英的那位，巧的是，李煜也先后娶了一对姐妹，就是历史上出名的大小周后，第一个妻子也叫娥皇，妹妹一说也叫女英，也说叫周嘉敏的。娥皇的父亲是南唐的重臣，娥皇婚前经常随父亲出入宫廷，她容貌美丽，有出众的音乐才华，尤其擅长弹琵琶，中主李?Z很喜爱她，就做主让她嫁给了皇六子从嘉。虽然父母之命，但这是一段非常美满的婚姻，从嘉是个志趣广泛的才子，和娥皇一样工诗词音律，据说《霓裳羽衣曲》在南唐时已经失传，娥皇和从嘉一起，重新整理恢复了《霓裳》残曲。娥皇性格活泼娇柔，从嘉有一首词专门写娇妻的情态：“晓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稹Ｐ宕残逼窘课弈牵?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如果一辈子和美丽的妻子过着这样美满而安静的日子，与世无争，忘情于艺术，我想从嘉一定很满意，他对政治没有兴趣，也没搞政治的心机和手段，但生在帝王之家，却不可避免的要被卷入政治的旋涡。照例说，皇位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皇六子，上面还有五个哥哥，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但是，他生有异相，重瞳，据说那是政治上非凡人物的标志，即使他处世低调，一再表示对权力没有兴趣，他几个哥哥却对他一直很猜忌，为了自保，从嘉只能让自己更象一个隐士，他信佛，号“钟隐”。可戏剧性的是，他的几个哥哥或者病死，或者因为争权丧命，还没到继位时，上面的五个哥哥已经一个都不剩了，造化偏偏把这个最不想做皇帝的人，推上了皇帝的宝座。公元９６１年，李从嘉在金陵即位，从这时起他开始叫李煜。

李煜在位15年，历史家一直批评他在位的时候无所建树，其实即使雄才大略的君主，面对此时的南唐也一筹莫展，南唐的颓势早就注定了，在他父亲在位的时候已经向宋称臣，此时，大宋一统天下不过早晚的事。李煜在位的时候，极尽了享受，江南的富庶也保证了他的穷奢极欲，李煜虽然没有政治才华，但也并不是糊涂人，相反，他是个极端敏感的诗人，他的享受有着灭亡前的狂欢色彩。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期间，他经历了几次重大的打击：他的母亲死了，他唯一的爱子死了，他的妻子娥皇死了。

李煜在位四年，娥皇得了重病，爱子的死使她悲痛万分，娥皇的妹妹嘉敏此时十六岁，被召进宫中陪伴姐姐。这一次，李煜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他的小姨子已经长大了，而且他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她。古代帝王是否能有爱情，我觉得很成疑问的，宫廷的环境不是滋生爱情的好土壤，因为爱情的最基本的前提——平等，恰恰是宫廷里缺少的。但李煜和大小周后，我直觉的认为，他们之间有过爱情，他爱过大周后，也爱过小周后。这种直觉，很难解释清楚，要想解释，也只能从他们各自的个性里去找，或者从当事人写的诗词里找到痕迹。

娥皇重病期间，李煜和小周后正处于热恋阶段，或者说，他们在偷情。李煜写过很有名的一首词，描写了他和小周后浪漫的艰难的幽会：“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娥皇从重病中睁开眼，看见妹妹站在床边，她惊呼：“妹妹什么时候来的？”天真的周嘉敏回答：“来了几天了。”娥皇马上明白了，她翻身向内，不再说话，至死都没再翻转身。娥皇死了，李煜非常悲痛，那悲痛里还有着负疚的成分，他形销骨立，走路需要拄着手杖，并且写了长长的悼文悼念，自称“鳏夫煜”。娥皇死后，李煜娶了周嘉敏，史称小周后。小周后也非常美，史书记载，和大周后的活泼个性相反，小周后文静端庄。

公元９７5年宋兵破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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