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儿"
作者:林希
"四儿,"一天母亲把小四儿找去,万般作难地对她说,"咱们家虽说是不行了,可是娘不会委屈你们的,吃的喝的,还不到为难的时候。只是呢,有的地方,孩子就该体谅做母亲的了。别的我倒也没有让你们节省的地方,只是呢,这上学坐的车子,从今后就没有了,你也知道,咱们家把私家的车子全辞退了,你们上学呢,就要走着来去了。"小四儿没说话,可是也没点头,母亲自然也是知道的,在这私立贵族小学读书,读书是假,比排场是真,一帮小崽子们,从早晨去学校的路上就开始比,比穿戴,比皮鞋,比书包,比皮球,而且,最是可恨,这帮小崽子比洋车,比跟在洋车后边的佣人。
就这样,我们全家人的生活都随着发生了不少的变化,而此中最能适应这场变化的,当属是我,我自从转入公立小学之后,竟一下子变得聪明了,不光教师讲的我全会,就是连教师没讲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居然也全会了,头一年期末考试,出乎意料,我居然考了个第一名。
说老实话,我就是在这点上对母亲有意见,小四儿她不是咱的亲骨肉呀,干吗要在她身上花这么多钱?有好几次,母亲是回到外婆家为小四儿的上学弄钱去的,弄来钱,还要向两个姐姐先做工作,要向她们说清,你们两个是娘亲生的,受点委屈是应该的,小四儿不是亲生的,慢待了她,外人要说话的。,娘,不就是给小四儿添新衣吗?我们有旧的就行,让她照旧摆小姐架子吧,只是娘可别看错了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家狗穷得团团转,野狗穷了不认门。娘说你们少多嘴多舌的,念好了书,比什么都强,瞧人家小不点,就是有志气,家里有钱的时候,上学光知道玩,现在,发愤读书,这才是出息呢!母亲说的这个小不点,就是敝人,有出息没出息的大家是自有公断的,反正我自己认为,若不是家道败落,说不定我也要学坏的,太坏了,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领,反正往家里领个人呀什么的,那是说不准的事。
反正母亲就是这样了,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一切都是小四儿享受头份儿。
可是,就这么着,到最后,小四儿还是给穷跑了。
那是一年的暑假,三奶奶院里来人送话,说是三奶奶日子过得冷清,要接过一个孩子去做伴儿。谁去呢?大姐二姐不去,哥哥人家早就被外婆家接走了,我说我去,娘说你老实地在家里呆着吧,你三奶奶家还经得住你去造反?那,谁去呢?众望所归,小四儿去吧。在家打点打点,小四儿就跟着人过去了。
小四儿在三奶奶房里住了整整一个暑假,四十五天,这当中她也回来过,但是回到家来,她有点心神不定了,只是各处匆匆地去看过,然后便忙着要走,我亲眼看见小四儿走的时候是蹦着跳出大门的,看来,三奶奶院里,想必是待她很不错呗。暑假结束,小四儿回来了,我的天爷,人家孩子带回来了那么多的衣服,还有各种各样新鲜的物什,让人看着真是眼红。
三奶奶为什么对小四儿这样好?也许是三奶奶觉得对我们不起,连累得我们一起受穷,所以就在小四儿身上做点补偿。真这样当然也好,小四儿那些穿的用的我也用不上,由她装阔小姐去好了。但是,一天,是我的二姐向母亲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二姐说,她亲眼看见,小四儿去学校的路上,坐着洋车。
娘蒙了,家里的车子早就没有了,路上雇车,娘说没有给她钱,这不可能,你必是认错了人。二姐姐当然不服气,她说:"娘,我若看错了,你只管罚我就是。"娘还是说不可能。二姐姐说,那就让小不点暗中跟几天,娘说那更不行,小不点一贯无中生有,能把没根没本的事说得有枝有叶的,让他暗中跟踪,他准能编出离奇的故事来。
那,怎么办呢?娘把小四儿找来,娘说从明天起,娘亲自送你去上学,小四儿当即就慌了手脚:"娘,我不用您送,您已经太累了,我一个走,没事的。"娘说不行,一定要送,去那样的学校,人家都是佣人送,咱们家的佣人辞退了,娘就亲自送你,同学面前也有的话说,只说是娘不放心佣人,一定亲自送才行。
从此,小四儿每天由母亲亲自送她去学校,到后来,小四儿终于走了,母亲才对我们几个说,在小四儿上学的路上,就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母亲看见有一辆洋车停在那里,见到母亲领着小四儿来了,那拉车的没有任何表情,就乖乖地拉起车子走了。谁在暗中给小四儿定下了车子?
而且,事情又有蹊跷,小四儿每到星期五,就心神不定,星期六这一天,她最高兴,早早地就起床洗漱,好不容易把一天的学上完,回到家来,话都顾不上说,便忙着说要去三奶奶院里。去就去吧,派上个人,当然是我,反正天底下的倒霉事,全都要落在我的头上。就这样,我把小四儿送到三奶奶的大门外,看着她走进三奶奶家的大门,我才转身回来。
星期日晚上,小四儿回来之后,无精打采,问她怎么不好?她只说是不舒服,不舒服你就早早地睡吧,她又不去睡,小老婆养的玩艺,不长本事,光长毛病,迟早有你叫苦的那一天。
而且,母亲说,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她看见小四儿皱眉头,怎么家里的饭就这样难咽?母亲说不对,带上我,一天晚上,我们来到了三奶奶家。听说大少奶奶过来了,三爷爷和三奶奶就已经感到有些紧张了,因为,大少奶奶是平时请不到的人物,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少奶奶必是为什么难事来了。
"三婶婆",不等三奶奶说话,母亲发话了,"若说是谁家受了谁家的连累,那也就没有意思了,本来是一家人,同舟共济,相依为命,一笔写不出两个侯字来。只是呢,人总得讲点良心的,以怨报德,不也是太不仁义了吗?"
"哟,"不等母亲的话说完,三奶奶便忙着把话接了过去,"大少奶奶这可是说的什么话呀,他三爷爷,还有我们院里的老四,更有我,成天累日地念叨大少奶奶的好呀,我们真把大少奶奶看做是救命的恩人呀!说到以怨报德呢,我想大少奶奶必是指的小的儿的事,不过呢,大少奶奶若是肯听你三婶娘的一句话,三婶娘就对你说,不是自己的亲骨肉,那颗心是焐不热的。"
"三婶娘这是从何说起呢?"母亲故作不解问着。
"明说了吧,我说的就是你们房里的小四儿,大少奶奶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地养着,大少奶奶腰缠万贯的时候,儿是儿,娘是娘地过着,眼看着家境败了,人家可就心活了。那还是那年放暑假的事,小四儿住在我这里,一天早晨,你猜人家孩子问我什么?人家问我,三奶奶,我若是找那个小的儿要点什么,她不能不给吧?噢,我明白了,这孩子是受不住穷了。也正好就在这时,宋燕芳托人带过来了话。说就是想见见她的亲生女儿,做件积德事吧,我倒也没想这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就让我们老四带上小四儿见宋燕芳去了,你猜怎么着,大少奶奶,我可不是挑拨你们母女的情感,人家小四儿一见到宋燕芳,母女两个人抱在一起就放声地哭了起来,大少奶奶,你的这一番苦心真是白费了。"
三奶奶的叙述,肯定是文过饰非,我在一旁听着,真为她捏着一把汗,我想,娘听过三奶奶的叙述,一定要追问她许多细节的,譬如小的儿是如何提到要去看小四儿的?以及小四儿又是如何向小的儿述说家里这些日子的变化的?由之,小四儿上学坐的车子是谁花钱雇的?而小四儿每次在外边又是跟着小的儿去哪些地方?等等等等,肯定要有好多的问题。但是,出乎意料,母亲听后什么话也没说,突然地她站起来,领着我就往外走,这一下倒把三奶奶吓坏了,她忙着在后面追着,还大声地对母亲说着:"他大嫂,你可是要往开处想呀,这一家上上下下你全对得起,小四儿这孩子自己没志气,不是你慢待了她……"
只有母亲一句话也不说,她领着我匆匆地走出三奶奶的家门,头也不回,一直就回到我们家来了。进到门来,母亲没有回房,拐个弯,母亲进了七婶娘屋,正好,七婶娘正在给她刚出世的孩子做小衣服,见到母亲便忙起身迎接。
"七弟,"母亲和七婶娘说了几句家常话,随之便招呼过七叔来,极是严肃地对七叔说,"有件事要劳烦你去办一趟。"
"行!"七叔对母亲的吩咐历来是言听计从,也不问是什么事,便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就去?"七叔还问了一句。
"你随我来一趟吧。"母亲也没有说是要七叔去办什么事,便让七叔跟着走了过来,来到我们房里,母亲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了一个包裹,然后才把小四儿唤了过来。小四儿是何等精明的人呀!她走过来一看,咕咚一下,便给娘跪了下来:
"娘,饶了孩子这一回吧,以后孩子再不去小的儿那儿了。"说着她就抽抽地哭了起来,跪在地上的身子还一个劲地哆嗦。
一把,娘就把小四儿拉了过来:"孩子,娘疼你,爱你,娘从来就把你看做是亲生女,只是娘怕委屈了你,就算是你替娘分担点家务,这几年,先求你去外边住些日子,等咱们家的日月一好起来,娘一准派人把你接回来。"
"娘!我不走!"哭着喊着,小四儿一头扎在了娘的怀里,死气白赖地和娘厮缠,只是娘的决心已定,她一点也不被小四儿的恳求感动。
"把他们也都找来。"娘对我说着,当即我就把两个姐姐和我的哥哥找了过来。这时母亲将小四儿拉起来,又把她搂在怀里,这才对我们说,"你们姐弟五个全在这里,天下只要还有一个'侯'家,你们五个就是亲生骨肉,一个人成就了大事业,姐弟五个就一起扬眉吐气,一个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姐弟五个全脸上无光,这就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弟手足,全是娘身上的肉。小四儿,你跟着你七叔去吧,娘只有一句话,别跟她学戏。"
就这样,七叔带上我,当然更要带上小四儿,雇上一辆车,我们就直奔皇宫饭店而去了。去皇宫饭店做什么?找宋燕芳女士去呀,宋女士今非昔比,唱红了,发了,抖起来了,当然人家要住在皇宫饭店里面。
走进皇宫饭店,我的天爷,就连我这见过世面的人,都看着犯傻了,这皇宫饭店那个亮呀,从楼下往上走,一个灯泡连着一个灯泡,墙上、屋顶上,全都是灯,照得楼上楼下贼亮贼亮的,而且那许多灯泡还轮着圈地变色,照得人脸一阵红一阵绿的,活赛是进了盘丝洞。
七叔真有本事,三问两问,他就把宋燕芳女士的住处问出来了。
一走进宋女士房间,呵!真阔气,绝对的总统套房,一间房套着一间房,先是一老女人走过来将小四儿领过去,然后又是一个茶房过来接去了七叔的外衣,我没有什么要人侍候,一伸手,接过来一沓毛巾,不错,没拿咱爷们儿不当人看。
过了一会儿,宋燕芳从里面出来了,一见宋燕芳,七叔没有先说话,倒是我先冲着宋燕芳说了一句话:"行呀,混得不错呀!"宋燕芳装作没听见,七叔从后面拉了我一把。
宋燕芳见到七叔也没有多说话,倒是她一把拉过去小四儿,两个搂在一起便哭了起来,也算是骨肉团聚吧,咱看着不是高兴吗?小四儿哩,哭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暗中冲着我看了一眼,我没理她,只从嘴角处流露出一丝轻蔑,我早把你看透了,装的什么蒜?
"真要感谢大少奶奶的恩情呀,我跟了侯家多年,没什么苛求,只想身边有个姓侯的人,又是我的亲生骨肉,这样我就时时想着自己是侯家的人。七先生回去代我们母女两个向大少奶奶道谢,说我们一生一世也忘不了大少奶奶的恩德。"
"行了,该办的办完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我们走了。"说这话不是七叔,是我!多大的胆量,多清楚的界限,从小我就不是个凡人。
七叔呢,当然还要对小四儿说几句话:"你呢,先住在这里,几时想家,只管回家去住些日子,过个把月,我也来看你,你娘嘱咐过你了,好好念书。"
"等等,"说着话,宋燕芳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大叠钱,一伸手,她就塞在了我的手里,"给你,带上吧,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吧。"我当然知道这是对母亲的感谢之情,给我零用钱,不能给我这么多。
这时,就看我的觉悟了,当即,我把钱接过来往桌上一放,然后便酸溜溜地说道:"你唱戏赚来的钱,不容易,留着自己用吧。"
七叔知道我的小脾气,闹不好,我有可能撒野的。赶紧,说上句告辞的话,领着我就往外走,宋女士当然要追着送出来,一面走,还一面和我七叔说话。小四儿呢,还和我套近乎,这个那个地呀和我说话,我不搭理她,只是最后在她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小老婆养的!"然后,放开脚步就跑,怕她咬我。
眼看着我们就要从屋里走出来了,突然,只听房门从外面被一个人用力地推了开来,兴冲冲,外面的人就大声地说起了话来:"大嫂!果不其然,那个王丝丝小姐跟上刘市长走了,这次我大哥说只一心跟着大嫂过了。"
宋女士一听声音不对,她还要把我们往屋里领,只是来不及了,一个大步,外面的人闯了进来,险一些和我们撞个满怀,"啊呀!"一声喊叫,你猜是谁?四先生。
"七弟!"四先生一时惊慌,手足无措,他已经是失魂落魄了,嘴巴哆嗦了半天,他才唤出了声来。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七弟?"七叔当即沉下脸来,毫不客气,当面冲着四先生就责问了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事没事,我不过是从这里路过,就顺便进来看看。"四先生语无伦次地说着,一双手用力地抓着裤子,汗珠已是渗出了额头。
"有事没事的你也不必对我说,咱两个一起回去见大嫂,你不是向见到的这个人叫大嫂吗?你就回家见见真大嫂,看你该如何称呼。"七叔觉出此中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拉着四先生要回家。
",七先生想得多了,"宋燕芳赶快过来解围,满面赔笑地对我七叔说,"出来这么多日子,他来看看我,也算不得是什么非法的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得让人处且让人,再说在七先生的身上,我也是有恩德的人呀!"
显然,宋燕芳是要收买七叔,只是她看错了人,我七叔那是何等刚烈的人呀!义正辞严,他就向宋燕芳说道:"宋女士,亏你还在我们侯家住了这许多年,原来你一点道理也没有懂得,在我们侯家,名要正,言要顺,恩德总是记在正根正本的账上,当年,你以为在我身上出了点主意,你也就成了我的恩人,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成全我们的,只能是我们的大嫂。没有大嫂的话,你又有什么身分去北京请华竹王家的老太太来天津看戏?不是看着大嫂的名义,王老太太又认得你是谁?你呀,到底你是梨园班里的人,总以为谁挂头牌谁就可以称王称霸,在侯家大院,那可是另有自己的家规的。还算你聪明,早早地出来了,若在赖在侯家大院不走,活到老,你也是老在小跨院里。到那一天,你死在小跨院里,连侯家茔园都进不去,大奶奶看你可怜,发下话来,说是就在茔园边处找个地方吧,你还算有福,没做野鬼,倘大奶奶不发话,你呀,连个埋你的地方都没有。明白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是个小的儿,压根儿,你就不是个人!"
七叔声色俱厉的一番斥骂,骂得宋女士已是无地自容,她只是把她的小四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恼羞成怒,又是咬牙切齿地狠狠诅咒着:"我恨你们,我要看你们家败人亡!"
尾 声
审问四先生,地点选在祖宗祠堂,我奶奶在正座上正襟危坐,祖母的身旁是我们的母亲,三爷爷和三奶奶坐在偏座,表示他们只是一起听审,没有权利为四先生辩护。四先生呢,早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活赛是一个被当场捉住的贼。此时此际,母亲问一句,他便如实地回答一句,说半句谎,只是母亲一句话,便可以对他动用家法。为什么母亲就有这么大的权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祖父不在家,我父亲又不成器,老嫂如母,长门长媳便是家长,这一点连我祖母都要敬畏着三分的。四先生,如今是到了你自作自受的时候了。
据四先生如实的交待,原来自从小的儿被撵出家门以后,她就一直暗中和四先生有来往,先是她买通四先生把小四儿领到她那里去,然后,她又给了四先生一大笔钱,让他想尽一切办法把我父亲拉到她那边去。而这时正好王丝丝在维格多利唱《特别快车》。"带上钱去,"宋燕芳对四先生说,"别以为那个王丝丝会和我一样,一心一意地要做侯家的人,那个王丝丝是个水性杨花的人,谁的权势大,人家是就要跟着谁走的,现如今天津特别市的刘市长看中了这位王小姐,你侯茹之一个大坂公司的职员,能争得过人家吗?"
"就是这么地,"四先生胆战心惊地说着,"我天天陪着大哥去维格多利,钱由着大哥随便地花,大哥也问过是哪儿来的钱,我就告诉说是大大嫂……不,不,是宋小姐的钱,大哥一听,就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连连地自言自语,燕芳好,燕芳好,心里对宋女士自然是感激不尽的,我猜想,这宋女士就是要笼络我大哥的心,果不其然,王丝丝跟了刘市长,我大哥呢?一头住进了皇宫饭店,他又和宋小姐好上了。"
…………
这就是父亲和宋燕芳的故事,母亲的一番苦心终于化为泡影,最后,还是宋燕芳把父亲拉过去了。
倘若是我,我一定要想一想,是什么力量使我父亲成了小的儿的人?而母亲对父亲这样的一片真情,却一点也打动不了他的心,男人真的是自甘堕落吗?
然而,母亲决定离开这个家了,她对祖母说是到我姨母家去住,我姨母远嫁到山西大同,知道母亲不幸,多次请母亲去她那里住些日子,母亲总是抱着一线希望,想把父亲感化过来,但是如今母亲绝望了,她最后做决定,远走他乡,再也不要看见我的父亲了。
我的祖母当然要百般劝阻,但是母亲的主意已定,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最后只是祖母说了一个条件:"你去他姨家里住些日子可以,孩子你不能全带走,大孙子是侯姓人家的长门长孙,一步也不许远走,两个女儿,娇生惯养,吃不了外乡的苦,带孩子只能带上小不点儿,家里留着你的骨肉,你不会抛弃这个家,这个家,是对不起你呀!"
在山西大同府,我们住了三年,最后母亲一病不起,在我十三岁的那年,就离开了我们,当时守在她身边的,只有我一个人……
"小的儿胜了,娘败了,孩子,你要给娘争这口气!"
我记着母亲的话,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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