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塘作者：林 希
sorry，英语发音“稍瑞”，对不起，是西方人挂在嘴边的日常用语。
小孙女才两岁，正在牙牙学语，生在美国的中国孩子说话都晚，不像生在中国，听邻里间说话就让孩子学会说话了。住在美国，又住在远离城区的小区，每家一幢房子，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孩子每天只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说话自然就晚。最晚的，我看见3岁才会说话的中国孩子，把爸妈吓坏了，美国有语言教师，爸妈几乎要送孩子进语言学校，幸亏过了3岁，孩子会喊爸妈了，这才放心。
我家小孙女说话也晚，到了2岁，奶奶说，她爸两岁的时候都会说故事了，这孩子才只会唤爹嗲、妈咪，唤奶奶，说“那那”，爷爷更是单音“也”。当着孙女的面，爷爷奶奶只是表扬，背地里几次议论：“笨呀”。
不能在美国长住，回国之后，每星期在电脑上见面，奶奶和孙女没完没了地谈心，谈的都是咿咿呀呀的宇宙语，只有她们两个听得懂。
没过多少时间，儿子告诉妈妈说，小不点会说话了，果然进托儿所好，和人们接触多了，听也听得会说话了。
小孙女会说话了，奶奶高兴得不得了，立即和孙女打招呼，你好，孙女不回答，再问儿子，孙女会说哪句话了。突然听见孙女用英语说了一个单词：sorry，对不起。
据儿子说，孙女进了托儿所，和小朋友打交道，听得最多的一个单词，就是“对不起”，现在孙女也是“对不起”不离口，撞着了小朋友，说一声sorry将小朋友的玩具碰掉了，又是一句sorry，老师有什么事情，纯正的英语听不懂，也是sorry。对不起是她学会的第一个单词。
sorry是什么意思，小孙女可能不知道，但她知道当自己妨碍了他人的时候，无论轻重，无论是谁的错，自己必须先说sorry ，没有必要争执到底是谁的错。有的孩子一事当前先问“这怪我吗”，其实远不如说一声对不起更方便。
小孙女学会的第一个单词是sorry，并不是说她有什么天资，只说明sorry是她听得最多的一个单词，托儿所里的孩子都说sorry，大家生活在sorry的氛围里，不管“sorry”
是什么意思吧，至少sorry没错，不会引起争执，换来的是对方的笑容，是老师的赞许，是小伙伴的理解和友谊。
看美国电影，常听见家长对孩子说一句成语：“与人为善”，其实这句话源于中国儒家礼教。孩子遇见什么事情，譬如就是吃了亏吧，回到家来禀告父母，父母说一句“与人为善”，释却心头压力，平和不快心态，明天孩子出去依然是一怀好心情，得益的是自己，宽容的是他人，构建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和谐。
住在美国感受最突出的，就是人人“对不起”不离口。走在路上，老两口走得慢，年轻人从后面漫过去，许多人会回头向你说“对不起”。在小区散步，一个人牵着小狗从对面走过来，那只狗向你看了看，主人立即向你说对不起。两个孩子在门外玩，将球踢进你家草地，先敲门说“对不起”，求你允许他走进你家草地把那只球拾出来。对不起说多了，说滥了，说贫了，但还是要说，先说了对不起，就不再对不起了。
得知孙女学会的第一个英语单词是sorry，奶奶颇感欣慰，儿子在屏幕上告诉妈妈，小孙女在托儿所踩着了小伙伴的玩具，立即拾起来交到小朋友手里，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立即对儿子说，“比你小时候强，你小时候做错了事情，先争执，这怪我吗？”
前几年成人文明素质补课，普及“你好，谢谢，对不起”，这三个单词，应该是牙牙学语时养成的话语习惯。及至成人，再有了什么身份，说“你好”容易，“谢谢”也勉强，“对不起”，说不出口了，唯恐说“对不起”伤了自己的面子，都到了这等份上了，还对不起谁呀。
现在，我们和小孙女相隔万里，不能听小孙女说“sorry”，但可以想像，小孙女生活在一片sorry的氛围里，心境是何等的平和。我们为小孙女学会的第一个单词万分得意，但愿她能够养成与人为善的天性，不必成功大事业，只望长大后能够与人相亲相爱。(今晚报2005.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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