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4年初,他在日记中写到参观画家艾伯特·库池勒的画室的经过:
我正坐着,一个约摸16岁的年轻模特儿跟她妈妈一块到了。库池
勒说他想看看她的乳房。那女孩儿因我在场而稍显局促,但她妈妈说,
“磨蹭啥,磨蹭啥!”,随即便解开她的衣服,尽数扯到腰部以下,
她站在那儿,半裸着,皮肤很黑,胳膊也有些过于细弱,但那乳房美
丽,圆润……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震颤。
他的日记在描写自己的身体时也令人吃惊地坦白。“阴茎疼”或
类似的记录比比皆是,旁边加上十字状的标记,表明他手淫过了。快
30岁时,他去意大利旅行,期间写道:
我热血沸腾。头痛。血涌进我的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驱使
我走出门外——我不知自己要去哪儿,但是我……坐在海边的一块石
头上,涨潮了。红色的火焰沿维苏威奔流而下。我往回走时,两个男
人跟了上来,问我要不要女人。不,不要!我大喊,然而回家一头扎
进了水里。
1901年,有位丹麦作家托名艾伯特·汉森,在一家德文杂志上提
出安徒生是同性恋。此后,研究者们就此问题展开的辩论已显冗长乏
味。作为一个成年男子,他偶而也会像对女人那样对男人着迷,最明
显的例子便是舞蹈家海拉德·沙夫。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安徒生始
终保持着童子之身。不管怎样,他都是十九世纪一个真真正正的孩子,
他的小说和剧本尽管本意是为成人所写,但也极少以超出当时标准文
学修辞的形式去触及性欲——顶多是些颤抖的嘴唇和有礼有节的拥抱
而已。
在安徒生于1875年以75岁高龄去世之前,他已得偿所愿,大获全
胜。别的作家也对他喜爱有加,其中包括萨克雷,易卜生和朗费罗,
他跟他们都有通信联系。他一度和狄更斯过从甚密,但他们之间的友
情竟以恶言收场。布雷兹多夫是这样记述的,1857年6月,安徒生应邀
前往狄更斯在肯特郡的乡间居所,在那儿一呆就是五个礼拜,几乎让
主人疯掉。狄更斯的女儿凯特后来回忆,他父亲最终摊牌说:“汉斯
·安徒生在这屋子里睡了五个星期——好像要跟这个家永远过下去了!”
狄更斯随后便与他断交——而安徒生到死也没明白个中缘由。
安徒生在有生之年看到了奥登塞因其声望而名扬四海。拜访者纷
至沓来,向他表示敬意。他成了欧洲皇室的宠儿。他摆好姿势让人为
他塑像。(去年7月,人们可以看到大群孩子坐在纽约中央公园安徒生
塑像的基座上,聆听有人为他们朗读的《哈里·波特与火怀》)但是,
比起易卜生和斯特林堡,甚至汉姆生和J.P.雅各布森,安徒生仍被
视为最难以捉摸的艺术家——一位全然用小语种写作的文学大师——
还有,不知何故,这位最悲观的男士继续遭受着打击,他深信任何东
西都是过眼云烟。甚至正当盛名之时,安徒生也在日记中这样描述他
所受的打击:那纯粹来源于一种无因的恐慌:
一个肮脏的肓流站在泉边。我有种感觉,他可能认识我,并且可
能会告诉我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像我是个得到高升才进了上流阶级
的贱民。
那时正是美国学童对他大发善心的1874年,他身患重病。一年之
内,他便要因肝癌而死去。但是,即便在他弥留之际的这几个月里
(大部分时间他都与犹太商人莫里茨·梅尔考斯一家呆在一起,此人
一直在照顾他)他乐于,甚至渴求会晤任何寻访者。而且,在这些谈
话中,人们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可爱、虚无、对别人赏识的令人心碎
的渴望。当时年仅23岁,也不会说丹麦语的英国文学记者和评论家爱
德蒙·高斯,后来写了他如何在门口遇到“一位高个儿、上了年纪的
绅士,身穿整套的褐色西装,戴着一顶颜色同样深浅的鼻烟色卷毛假
发。”高斯接着写道:
那一瞬间,我好像被狠戳了一下,他那张古怪丑陋的脸和手,他
那极长的令人眩晕的胳膊……汉斯·安徒生的脸是一张农民的脸,长
至一生的感性和文化生活也没能从他脸上移去泥土的印记。
美国领事G.W.格里芬好像记不得安徒生身体上的病痛了。“我
拜访他时,”格里芬在1875年写道,“交给他一封西斯特先生(一位
诗人朋友)寄给我的信,请他为他的自选集抄点他喜欢的诗句。”安
徒生在一张照片的背面划拉了几下,上书:“致L.J.西斯特先生。
人生是最美的童话。此致。H.C.安徒生。”接着,他拉着格里芬的
手说,“告诉朗费罗先生,说我病得厉害。”格里芬是带着明显的,
几乎是洋洋自得的满足感来描述这一场景的。不管是他,还是安徒生
在去世前那几个月里同意会见的人,好像都没有扪心自问,为什么他
们自己还不急不忙地登门讨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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