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二十五、六岁,但长期奔走异乡的丰富阅历,不断追求而又不断碰壁的坎坷遭遇,使他备尝人间冷暖,饱经世上风霜。就他个人生活来说,这是他十分不幸的时期,而对一个现实主义诗人来说,却又是一个十分珍贵的时期。正是这段艰苦的经历,才使他得以和底层人民有了广泛的接触,体察到生活的各个细部,透视到社会的种种弊端:而这些,正是参天的艺术之树所赖以生长的深厚土壤。张籍的一些人民性最强的作品,大多产生或孕育于这一时期。他以独特的艺术笔触,为我们绘下了中唐时代,包括农夫野老、征人怨女等各种劳动人民的苦难生活的历史画卷:农民辛勤耕作,“水淹手足尽为疮,山虻遶衣飞扑扑”(《江村行》),到头来,却落得“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野老歌》);苛捐杂税,造成了“贫儿多租输不足,夫死未葬儿在狱”(《山头鹿》)的惨景;繁重的徭役,又使无数丁夫累死城下,使百姓呼出“家家养男当门户,今日作君城下土”(《筑城词》)的控诉;藩镇兵乱更给人民、尤其是妇女带来难忍的痛苦:“妇人出门随乱兵,夫死眼前不敢哭”(《永嘉行》)。应当说,这些闪耀着现实主义光彩的诗作,之所以能出自张籍之手,在很大程度上是得力于这段艰苦经历的磨炼。
张籍在仆仆风尘中失意返乡,但他的诗名已随着远游的足迹逐渐远播了。贞元十二年,孟郊及第东归,路过汴州(今开封)时,就向当时在汴州任节度推官的韩愈盛赞张籍的诗文,随后又到和州看望了张籍。第二年冬,张籍又一次北上到了汴州。韩愈听说后,立即派车把张籍接到家中。接谈之后,激赏不已,便留张籍在他的城西馆读书应考。次年秋,汴州举进士,韩愈为考官,张籍应试得了第一,接着又去长安参加贞元十五年(799)的进士考试,又一举及第。
韩愈与张籍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竟如此推诚相助,这在他人看来,简直是“恩同再造”,虽结草衔环,报之犹恐不及,而张籍却一连给住在城内忙于公务的韩愈写了两封信,直率地批评韩愈有三个缺点:一、“多尚驳杂无实之说”,即好读荒诞小说;二、“商论之际,或不容人之短,如任私尚胜者”,即好以口舌屈人,逞一时之胜;三、好“为博塞之戏与之竞财”,喜欢搞赌博游戏,荒度时日。张籍认为,自扬雄之后近千年,无人言“圣人之道”,致使佛道异说“相沿而炽”;认为象韩愈这样的人,有责任也有能力担当起恢复“圣人之道”的责任,而“欲举圣人之道者,其身亦宜由之”,即应当以身作则,正己而后正人,不允许姑息上述各种缺点。这种直率而尖锐的批评,并没有使韩愈生气,他回信表示同意。后来也果然写了一系列排击佛老,振兴儒家学说的论著。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张籍为人的严肃不苟与朴直真率。
科举接连及第,张籍似乎面临“时来运转”之机,殊不知等着他的仍然是“命乖运蹇”。他及第归乡后不久,即居母丧。直到永贞元年(805),才调补太常寺太祝。这是个“名秩后千品”的卑官,职责是“掌出纳神主,祭祀则跪读祝文”。就是这么个九品官,却让他做了十年,不予升迁。白居易为他鸣不平道:“谏垣几见迁遗补,宪府频闻转殿监;独有咏诗张太祝,十年不改旧官衔”(《重到城》)。张籍本无家财,又兼多病,这样长期地职卑俸薄,使他一家生活极度贫困。姚合描写他的生活是“野客开山借,邻僧与米炊……多见愁连晓,稀闻债尽时”(《赠张籍太祝》)。他自己的一些诗句,象“屋湿唯添漏……少食信儿娇”(《酬韩祭酒雨中见寄》),“长安多病无生计,药铺医人乱索钱”(《赠任懒》)以及“家贫常畏客”(《晚秋闲居》)等,说明他已穷得吃不上饭,买不起药,还老担心来了客人招待不起。更为严重的是,因无钱延医,竟使他久病的双目面临失明的危险。因此,他一度曾因不能视事而罢官闲居。在他初患眼疾时,韩愈曾代他写信向浙东观察使李逊求助。信中说:“使籍诚不以蓄妻子、忧饥寒乱心,有钱财以济医药,其盲未甚,庶几其复见天地日月,因得不废,则自今迄死之年,皆阁下之赐!”其凄苦之状,读之真可催人泪下!一个正直有才华的诗人竟遭此际遇,无怪孟郊要代他发牢骚说:“西明寺后穷瞎张太祝,纵尔有眼谁尔珍?天子咫尺不得见,不如闭眼且养真!”(《寄张籍》)
其实,这一时期使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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