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和服装色彩参照“老照片”褪色的感觉,舞台灯光制造出凝重、压抑的气氛。另一方面,全剧只是把沉郁、苍凉作为戏剧的底色和舞台元素前环节的特征,而与之对接呈现的却是沉郁、苍凉的反相,是奔放、亮色的东西:让主人公在极端困顿的环境中始终焕发“男儿到死心如铁”的意志,始终以“看试手,补天裂”的豪迈奔放自觉承担时代重任,始终不放弃对理想的歌唱。无论是幕后合唱急促湍急的旋律,主人公慷慨激昂的唱词,还是饰演辛弃疾的演员李保良饱满流畅、出神入化、饱含炽热情感的舞蹈性外化动作;无论是一段时尚、激情、靓丽的现代群舞的穿插,还是舞台气氛由灯光变幻等手段造成的从沉重压抑到多姿多彩的变化,都表现出恢弘刚健的气势、豪迈奔放的风格、绝地反击的决然。正是这种与沉郁、苍凉形成反差性张力的豪迈、奔放使这部铁血长歌有了彩虹般的壮丽气势,让观众情感激荡、热血沸腾,给观众的心灵带来了深深的撞击与洗礼。
沉郁、苍凉与豪迈、奔放恰是全剧的两个支点,这两个支点相反相成的矛盾性、深刻性,不仅锻造了辛词的伟大,也造成了主人公生活境遇、精神气质的复杂性,同时,架构在这两个支点上的这部戏也在这两极的舞蹈中高水准地完成了自身。一句话,人、词、戏在豪迈、奔放与沉郁、苍凉这两个支点上取得了比较完美的融合与统一。
悲剧精神提升戏的主题立意。无论是在当时还是今世,辛弃疾用一生守护的抗金主张都遭到很多人的怀疑和否定。历史的发展与民族的融合也没有最终证明辛弃疾抗金主张的英明。辛弃疾本人对于这种主张也不是没有犹疑与思索。就这一点而言,《辛弃疾》在舞台上的呈现,也引起了不少争议。
新编京剧《辛弃疾》对这个问题的处理有缺憾和不足,但同时也有非常高明的地方。首先,全剧通过辛弃疾几起几落的抗金历程来表现其至死不渝的崇高民族气节和爱国情怀,是对主题向度的一种符合历史事实的正确开掘。戏剧可以说是对主人公的一种评价,这种评价首先要求编导者有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不能因为今天各民族的团结与融合就否定辛弃疾当时抗金的历史价值。在当时,金国对大宋的侵略与辛弃疾在家乡眼见耳闻的生灵涂炭的现实,都决定了辛弃疾抗金所表现出的崇高民族气节和爱国情怀的不容置疑。用现代意识来烛照历史并不等于用今天的社会意识来苛责历史人物。
更值得一提的一点,是编导由对辛弃疾悲剧精神的掘进而对主题立意的提升。全剧通过最高统治者、群臣等与辛弃疾在抗金问题上的矛盾,表现了辛弃疾的旷世孤独与落寞,这是“无人会,登临意”的孤独,是“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的落寞。而全剧更着意刻画的则是辛弃疾虽屡遭挫折却百折不回的英雄气概,是他在孤独中依然对欲扶世祚、扼腕时艰的理想的“栏干拍遍”的执着,是“要挽银河仙浪,西北洗胡沙”的自我认同的豪迈,这种执着与豪迈,越是与其道德选择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妻子范玉娘被害,仕途被贬等)形成鲜明对比,越是不得不面对历史发展的价值标尺的评判,越是与当时举世逃向苟安与享受的社会气氛两极壁立,就越能体现出辛弃疾自觉选择一条充满危险的道路的崇高!伟哉斯人!正是那种旷世孤独,使辛弃疾“能于剪红刻翠之外,屹然别立一宗”;正是悲剧精神的支撑,使辛弃疾有可能别开天地,最终在词坛成就横绝古今的地位。也正是这种悲剧精神在观众心灵中焕发起崇高感与美感,给观众的灵魂带来深深的撞击与洗礼。
这才是对爱国词人辛弃疾逝世800周年的最好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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