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卷67《敬业传》在这段话前面还有：“绩诸子孙坐敬业诛杀，靡有遗胤，偶脱祸者，皆窜迹胡越”。“徐舍人”句，《册府元龟》卷997外臣部状貌作：“德宗时，吐蕃徐舍人为大将，身长六尺余，赤发大目”。“高祖建义中泯”句，《新唐书·吐蕃传下》作：“武时，家祖以兵尊王室不克，子孙流播绝域”。“虽代居职位，世掌兵要”句，《资治通鉴》卷236贞元十七年七月条作：“虽世居禄位典兵”。“顾血族无由自拔耳”句，《资治通鉴》同上条作：“顾宗族大，无由自拔耳”。“师无由归东矣”句，《新唐书·吐蕃传下》作：“阴使延素夜逸”；《资治通鉴》同上条作“今听汝归，遂纵之”。

　　吐蕃徐舍人自称是 “司空英国公五代孙”。据《旧唐书》卷67《李绩传》：李绩于贞观“十一年，改封英国公”。又于永徽“四年，册拜司空”。这就是说吐蕃徐舍人是李绩的五世孙。现根据史料将其世系排列如下来：第一世，李绩（本姓徐，因功赐姓李）；第二世，李绩之子名震。显庆初官至梓州刺史，先于李绩去世。第三世，李震之长子即徐敬业；次子徐敬猷。第四世，徐敬业之子徐尚庵 （名絅），他的下落待考。徐敬猷入蕃后之子徐某（名不祥）。第五世即吐蕃徐舍人和他在吐蕃的兄弟。那么，如果要问：徐舍人到底是徐敬业之孙？还是徐敬猷之孙？笔者认为，比较可靠的说法应是徐敬猷之孙。因为，当王那相叛变之时，首先要刺杀的对象是徐敬业，不杀他，王那相去东都投诚时，将无法向武氏集团交代。正如陈熙晋在《续补〈唐书〉骆侍御传》中所说的：“敬业既为其将王那相斩以降，必无逃脱之理”。因此逃入吐蕃的徐氏第一代便必然是徐敬猷了。年少的吐蕃徐舍人便是徐敬猷之孙了。那么徐敬猷入蕃后是如何繁衍“血族”的呢？根据徐敬猷入蕃后所处的地位，使我们不难想到：他在吐蕃娶吐蕃女子为妻，共同组成汉藏合璧的家庭。年少徐舍人就是这个汉藏合璧家庭的后代。他既有汉人的身份，又有吐蕃人的身份。从而在社会上的某些行为往往取得双方的认可。因此，他才能在唐蕃纷争的情况下，谈吐大胆，直率，自作主张地释放延素等人返唐。

　　既然已经证明徐敬猷等人投奔吐蕃，那么骆宾王是否也同时投奔吐蕃？笔者的回答是肯定的。其理由如下：

　　第一，域中武氏天下，岂容作檄之人：众所周知，扬州起兵之初，骆宾王写了著名的《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即《讨武曌檄》），来号召天下，共同起来反对武则天。文章开头第一个字，便用了一个“伪”字，“伪”者，窃取也。这是说：武则天僭位，其政权是不合法的。为全文旨在声讨，立下了基调。接着，罗列武则天“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等种种罪状。并斥责她“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甚至不昔以“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的语言进行人身攻击。以此来动员民众来反对武氏。全文写武氏一律用贬词，极尽攻击煽动之能事。尤其是“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更具有极大的煽动性，连武则天本人读到这里也为之惊动。作为这样一篇檄文的作者，在兵败之后，武氏统治集团岂能容他？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作者在檄文的结尾又写道：“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可以想见：当初作者写这句话时，对于推倒武氏集团，匡扶唐室是充满信心的。然而，他怎能料到，事情的结果却恰恰相反，而自己却在域中无立足之地。这篇檄文在起兵之初，是刺向武则天的一把利剑。但，失败之后，也正是这篇檄文，把骆宾王自己推向了绝境。因此，兵败之后，他们准备投奔高丽，正是这种身处绝境所作出的选择。后来，由于王那相叛变，又使他们投奔高丽的计划破产。 因此，骆宾王等人又选择投奔吐蕃。这实际上是投奔高丽计划的变通执行。当时，在唐王朝犯罪的人也多有以吐蕃作为自己安全的庇护所的。同时，在吐蕃无立足之地的人，也多有投奔唐王朝的，例如：论弓仁，他在投奔唐王朝后，被授予高官，俸禄丰厚。后来其子孙繁衍成论氏家族。成为唐蕃关系史上的佳话。

　　第二，谎称“投江而死”，乔装潜身西行：骆宾王、徐敬猷等人在王那相叛变之后，其处境更加危险。为了保存自己，伺机脱逃。骆宾王处心积虑地指使其亲信，散布骆宾王等人“投江水而死”的谎言，以便掩人耳目，麻痹官军的搜捕。这个谎言不但瞒过当地的官军，而且还使一些民众信以为真，并记载在史籍里，这就是骆宾王“投江而死”说的由来。骆宾王此时一方面用“投江而死”的谎来迷惑敌人；另一方面又利用当时扬州商业发达，从东部扬州到西部丝绸之路，商旅往来如云的有利条件。乔装打扮成商贾、脚夫等模样，混杂其中，秘密西行。其后裔徐舍人之在吐蕃，说明他们此行是成功的。

　　第三，早年从军西域，此时引路青海：徐敬猷原为周至县主簿，没有从军西北边塞的经历。惟有骆宾王于咸亨元年（公元670年）四月“以事见谪，从军西域”。（见陈熙晋《续补〈唐书〉骆侍御传》）。据今人考证，骆宾王从军西域时所走的路线是：“越三水，驱五原，过交河，经天山，到达的应是龟兹前线”。由此可见，骆宾王去过青海、新疆等地。骆宾王自然成为潜行西部，投奔吐蕃的主导者和引路人。据史书记载：咸亨三年（公元672年），吐谷浑王被迫离开青海，徒居灵州……吐谷浑故地皆入于吐蕃。调露二年（公元680年）吐蕃大将论钦陵弟赞婆进攻河源军，屯兵良非川（即古赤水，今恰卜恰河），后被唐将黑齿常之击退。唐朝与吐蕃在青海处于均衡相持状态。可见，当时吐蕃大将论钦陵和其弟赞婆屯军青海。骆宾王、徐敬猷等人，可能就在青海，投奔在吐蕃驻青海大将论钦陵帐下。被其接纳，并受到礼遇。

　　当时，吐蕃王朝的弃隶蹜赞赞普尚年幼，朝政大权由论钦陵独揽。据徐舍人“代居职位，世掌兵要”的话。可知徐敬猷曾被吐蕃王朝授予武官职位据《因话录》四，谭可则条云：“先是，（吐蕃）每得华人，其无所能者，便充所在役使，辄黥其面。粗有文艺者，则涅共臂，以侯赞普之命。得华人补为吏者，则呼为舍人。可则以晓文学，将以为知汉书舍人”。这就是说：唐人谭可则在投奔吐蕃之后吐蕃接纳者便把他的手臂染上黑色，以示和其他无文化的投奔者相区别。然后送到赞普那里，授予知汉书舍人的官职。论钦陵既授予徐敬猷官职，当然也不会冷落骆宾王。极有可能按谭可则旧例，授予骆宾王知汉书舍人的官职。从事唐蕃交往中的汉文文书工作。至此，骆宾王那传奇的一生，就在神秘的青藏高原上划下了句号。

　　［审稿　袁书会］

　　［校对　夏阳］

　　收稿日期：2002－11－25

　　作者：吴逢箴（西藏民族学院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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