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先本是善良而勤劳的农民,带领村民脱贫致富。这样一个好人,在从贫穷到暴富的过程中,却无法抑制自身欲望在权力和财富中的无限膨胀,终成“统治者”。你怎么看郭存先的这种蜕变?
蒋:郭存先的悲剧不是偶然,是必然。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中国农民的宿命。不过在当今复杂的历史条件下,表现形式及其结果更诡异罢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这30年来农村的改革开放,从联产承包、包产到户开始,搞乡镇企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变化非常大。不少曾经很优秀的农民企业家后来纷纷倒台,对我冲击非常大。因为我认识很多这种企业家,我跟他们都有交往,那一阵有一个时髦的词是“中箭落马”,我就思索这个现象,为什么会是这个现象。
我原来设计的郭存先是另外一种典型,一个手很巧、很能干、老实忠厚的农民,最后觉得走不通,因为我私访过几十个村子,研究了三届全国优秀农民企业家的发家史,研究他们的性格类型,像这种老实巴交的、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物,到改革开放之后,要叱咤风云,领导一个村子发起来,根本不可能。
记者:“郭存先”这个人物在生活中有原型吗?
蒋:我研究了好几届农民企业家的资料,小说中的郭存先有这些企业家的影子,只要我研究的人身上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就会拿到我的人物身上。但是郭存先不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我筛选资料的标准是所有容易对上号的都剔除,我怕这些企业家“对号入座”,对上号很危险。我有一个朋友在某个县当领导,他说你不可以写《农民帝国》,写出来之后重则可能会遇到车祸,轻则可能断胳膊断腿,或者官司缠身。
但是现在我很放心,没有一个企业家能跟郭存先比,我也绝不敢承认是写某一个人的,那惹不起,我以前吃这种苦头吃得太多了。
■“与其他写农村题材的成功作家相比,我能有点自信的,就是我还有一点点自己的思想”
从城市转向农村,从车间转向村庄,从工人转向农民,写作《农民帝国》对蒋子龙来说,是创作题材上的一大跨越。但是,面对已经在农村题材上耕耘了很久的陈忠实、莫言等作家,“迟到”的蒋子龙能否有信心占据一席之地?
记者:写作农村题材的成功作家已经很多,与他们相比,你觉得自己的优势在哪?
蒋:作家有一个很大的麻烦,写一部作品之前,前面一些成功的作家对他来说都是大树。莫言才气纵横,陈忠实的《白鹿原》说是经典的,有点夸张,但至少是半经典,是了不起的作品。写农村题材的还远不止这些。柳青的《创业史》也很棒,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写得很严谨、很真实。
我的优势在于我关注现实、关注农民、关注我们跟农民有关的许多东西,包括理论。因此,我能有点自信的,就是我还有一点点自己的思想。另外,我的语言氛围是典型的河北味。那么多高手,我可能写不过他们,但我和他们的味道不一样。
记者:“乔厂长”和现在的“郭存先”,这两个人物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孰重孰轻?
蒋:写“乔厂长”时我在工厂当车间主任,刚落实政策,恢复职务,这时《人民文学》租稿,希望我给他们写篇小说,我说我现在没有文学的感觉,只有一肚子苦水,他说那你就倒倒苦水。我用三天的时间,写出了这篇小说。对我来说,“乔厂长”是不请自来的,非常容易,可能是当时对于社会、政治、经济,大家有许多感觉,这篇小说触动了一个很敏感的神经。但是,在我看来,我下工夫最大的、代表我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积累的是《农民帝国》,这个分量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我很看重《农民帝国》。 (郑媛) 上一页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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