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一个早晨,洪城知县沈安文接到报案,说是“天香楼”出了凶杀案,赶紧带着皂役、仵作,直奔案发现场。 “天香楼”是洪城最大的妓院,分前后两个院落,前院为接客场所,那后院又叫“酝香院”,住着些不到梳笼年龄的姑娘,整日学习琴棋歌赋。那被杀的,便是后院里人称“小辣椒”、入夏便会搬到前院的红杏。 沈安文刚由妓院龟奴引到后院,干嚎着的老鸨子像见了救命草似的,扑通一声就跪在沈安文面前。“大人啊,你一定要帮我把那杀千刀的凶手揪出来啊。咱家红杏,我可是三岁就收养大的。这些年巴心巴肝供着她,眼见到了梳笼年龄,白花花的银子偏化成了水……” 沈安文也不理会老鸨子喋喋不休的哭诉,只见那屋中地上,一个着翠绿衫的女子躺在血污中。旁边跪着个体态婀娜、相貌俊美的女子,满脸泪痕,眼肿得水蜜桃似的,正握着死者的手,耸动着肩哭泣。这女子沈安文曾经见过,是这“天香楼”的花魁,叫杜秋娘。他示意皂役将杜秋娘扶出去后,沈安文便开始仔细勘察。 红杏衣衫整洁,是被人当胸一刀捅死的。再看屋中陈设,也看不出物件被翻动的痕迹。 从屋里出来,沈安文吩咐仵作验尸,自己又在院里勘察开了。院子只靠南有一排小楼,与前院相接。东西各一排厢房,是厨房和轿亭。北面圈着丈二高的围墙,临着河沿街。墙根下密密匝匝地栽着各色各样的花树,树下生长着茵茵绿草。这会儿桃花红李花白,开放得正绚烂。正走着,沈安文发现,临着后门旁,花树折了几枝,下面绿草上,现着几个新鲜脚印。走近些看,围墙顶墙皮也有被蹭擦过的痕迹。他暗自点了点头,重回到小楼前。这时仵作验尸完毕,报告说死者当胸被捅致死,创口深达七分,显然是尚武有力之人所为。 这显然不是劫掠杀人,因为不但红杏屋内东西没有被翻动过,而且谁都知道,凡是还没接客的姑娘,连胭脂水粉都由老鸨子统一制备。也不像奸杀,红杏衣衫完整,根本看不出抓扯的痕迹。沈安文皱了眉头思索一阵,向老鸨子问道:“这红杏可与人有仇隙?” 老鸨子一口否认:“红杏这丫头虽然牙尖嘴利、刁钻泼辣,可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会与人结下这么大的仇?” 这时,一直低声饮泣的杜秋娘,身子猛然一震,颤声呼道:“难道是他?” “谁?”沈安文和老鸨子一齐追问。杜秋娘轻叹一声,说出件事来—— 在这“天香楼”里,杜秋娘与红杏一直情同姐妹。就在昨天,红杏缠着杜秋娘,说要到城外金华山去踏青。金华山风景绮丽,素有蜀中名胜之称。杜秋娘挡不住红杏纠缠,便答应了。两人坐着软轿,来到金华山下,刚揭开轿帘,便看到前面山门处,几个少年聚在一起,指点着浩浩荡荡的涪江,吟诵着诗句。为首一个着蓝衫的少年,面若冠玉、神采飞扬,杜秋娘忍不住低声赞道:“好俊俏的蓝衫郎!”红杏嘻嘻一笑,戏谑地调笑说:“从良需嫁蓝衫郎。姐姐,我去问问,他娶妻了没有。”红杏一向口无遮拦,杜秋娘想要阻止,哪里还来得及?两处相隔,不过几步,红杏的话,立刻传到了几个少年的耳里。那蓝衫少年原本神采奕奕的一张脸,突然涨得通红,跟着大声说道:“在下无福高攀,不过替姑娘作伐,总还可以!” 杜秋娘见那少年脸色不善,本想不搭他茬,一走了之。偏偏红杏不谙人事,居然笑嘻嘻地问道:“那你说来听听。” 那少年嘴角一翘,往前一指,只见前面十数步外,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皮毛斑驳,正夹着尾巴在一株树干上蹭痒。“娼门贱妇,配它正合适!” 杜秋娘万没想到会被如此恶毒辱骂。她本想理论,却想到自己卑微的出身,无法启齿,只好强忍着眼泪,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拉扯着红杏要走。红杏却已哇地哭出了声,猛地一挣,自杜秋娘手中挣脱,几步抢到蓝衫少年面前,呸地啐了一口,骂道:“你个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娼妇从哪里来?还不是你们臭男人害的!” 蓝衫少年气得浑身哆嗦:“反了,反了,娼妇竟敢如此辱我……”伸手欲打红杏,另几个少年忙拦住他,一边劝说好男不与女斗,一边恶言叱喝,叫杜秋娘和红杏快滚…… 讲完这些,杜秋娘脸上又是泪珠滚滚了。而沈安文已对那少年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杜秋娘也说,听轿夫讲,那蓝衫少年叫宋寒玉。“果然是他!”沈安文心里冷笑一声。这宋寒玉刚十九岁,素有洪城第一才子之称,很是恃才傲物。父母死于流疫,他继承了近百亩田产,糊口养家,绰绰有余。沈安文便当即命令皂役,火速捉拿宋寒玉。 不多时间,皂役们便拖着软瘫得像摊泥似的宋寒玉,回到县衙。皂役禀报说,宋寒玉家就他一人,他们去时,宋寒玉只是虚掩着门,正躺在床上,呼噜呼噜打着鼾。床前椅上,搭着的那件蓝衫胸襟处,还沾着一团团血污呢。而床脚下,丢着柄带血的短匕…… 宋寒玉斜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眨巴着眼睛,嘴里呼出浑浊的酒气。沈安文挥挥手,说声“浇醒他”,立刻有皂役提了桶冰凉的井水进来,哗啦一声将宋寒玉浇成了落汤鸡。 沈安文喝道:“宋寒玉,还不将你杀人行凶的行径,从实招来!” 宋寒玉大惊失色:“这话从何说起?” “‘天香楼’红杏昨日与你冲突,你这狂徒为泄私愤,竟于昨夜将她刺死!还不快招!”沈安文如此一说,宋[1] [2] [3]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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