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故乡情

作者：柳 萌

　　活到这把年纪，走过不少地方，原以为心也老了，谁知一想到故乡，记忆还是少年时候。这时我才终于明白，人跟花草树木一样，也有着生命的根脉，不然哪能活得如此蓬勃。这根脉就是生养自己的故乡。离开故乡远走异地许多年，你也许不会说家乡话了，甚至于连生活习惯都已改变，但是我相信，你身上散放的那股气息，还一定属于你的故乡。就是凭着这股气息，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找到自己的乡亲。因为根脉相通着。
　　这是南方的一条河流，两岸生着密密的芦苇，苇枝在微风中自在摇曳，水鸟在苇丛中自由歌唱，好一派清新的水乡风光。看到这情景忽然想起故乡。我的故乡也有一条这样的河，同样有苇枝轻轻摇曳，同样有水鸟啾啾歌唱，此刻哪能不唤起乡情？故乡啊，是你伴随着我四方游走，抑或是我还在你的怀抱中？幼年读书学会一个成语“形影不离”，经历了许多人生磨难以后，此刻才真正理解它的含义。我认定这个成语就是说的你我。哪怕别人不同意。
　　有一种叫晚香玉的花儿，不知是不是我家乡独有，反正自从离开家乡以后，在南方北方再未见过它。这种花花瓣儿长而宽大，形状有点儿像郁金香，只是颜色洁白如玉，更显高贵。我家长辈都非常喜欢它，老家庭院里养了好多盆，夏天坐在院里纳凉时，微风轻轻送来它的芬芳，让人顿时格外心清气爽。老家院里还有几盆夹竹桃。除此别的花儿就很少了，所以在我童年对花的记忆里，最忘不掉的就是晚香玉——普通、高雅而又芬芳。这是多么好的花儿，故乡的花儿。
　　故乡秋天，最美的地方，就是河流两岸。清爽碧绿的芦苇，一棵棵挺拔而立，有微风吹来时，发出刷刷的声音，河岸越发显得清幽。倘若这时恰好有苇鸟啼唱，轻灵灵的声音带着水韵，连那洁白如雪的苇花，都高兴得伸开紧缩的身躯，随风自由地飘飞起来。淘气的孩子们，这时更不会安静，有的学苇鸟啼唱，有的做苇哨吹，有的捕捉苇花，有的在苇丛中乱跑，尽情享受这天籁情趣。而我最愿意玩的则是，做只小小的苇叶船，放上一朵芦苇花，让它轻轻地漂向远方……
　　许多年之后才明白，不管你走多么远，离你最近的地方，总是故乡。那年夏天在南方，听雨打芭蕉嘀嘀嗒嗒，声音清脆而明亮，立刻勾起我的乡思。在我的北方故乡，芦苇枝叶挺拔爽利，雨落时也是嘀嘀嗒嗒啊，此刻听到雨打芭蕉，仿佛就置身故乡。芭蕉和芦苇唱的是同样的歌，没有哀怨，没有感伤，只是用缠绵的声音告诉你，哪里有花草，哪里就有故乡，你永远不是无助的游子。这时的花草，哪朵不是乡情，哪株不是乡意，难怪离故乡越远的人，越喜欢花花草草！（人民日报2006.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