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对王母说：“娘娘，就允许我多呆一些日子，行吗？”王母厉声道：“休想！你位列仙班，私自下凡已是弥天大罪，又跟人间男子你恩我爱，卿卿我我，更是罪上加罪，如今居然还想再留几天！”织女说：“我实在是想过几天人间生活。”这时，王母口气缓和了一些，她叹道：“你别天真了，我是过来人，我也在人间生活过。跟我走吧。”织女流下了泪水：“可我实在不想马上回去，想起那日复一日的神仙日子，我就害怕。”王母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在我跟玉帝结婚之前，也一直是想着要下凡的，但一直没敢。唉，不说了。你还是跟我回去。”这时牛郎娘和牛郎齐声恳求。王母说：“求是没有用的，天上的规矩不能随意破坏。”说完，伸手拉了织女就要飞去。织女死命挣扎。王母见状说：“别做傻事了。我明确告诉你，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跟我回天宫，以往的事再追究；二，削去仙藉，成为凡人。我想第二条你是不会走的，所以你必须跟我回去。”织女一听，迟疑片刻，说：“我愿意选择第二条路。”“什么？”王母大吃一惊，“你、你怎么会这么执迷不悟？你忘了当初修炼的苦了吗？”“我没忘。但我……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我宁愿做个凡人。”织女扭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牛郎母子说。“我还是要奉劝你，别做傻事，落得万分后悔。”王母还是喜欢桃花仙子织女的，所以才耐着性子，真心地劝她。但织女说：“我也知道人间是人间，天上是天上，但还是请求娘娘，成全了我！”说着，已经泪如雨下。王母犹豫起来。这时，牛郎奔过来，抱住王母的脚说：“冒死告知娘娘，织女她、她、她已经有了身孕了！”“什么？”王母原来已经产生的体谅心情登时失去，“织女！你太过分了！”织女抽噎着，说不出话来。王母说：“你知道天上人间的区别吗？在人间，你很快就会衰老，变成老太婆，然后又会很快地死掉，被迫离开你现在苦苦要求的人间。死后，你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升天，另三分之一可能是转世做人或做牛做马做蓄牲，还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去地狱做永恒的苦役！在人间，你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痛苦，天灾人祸随时会袭击你，贫穷困苦会侵蚀你。织女，跟我回天上去吧，你依然可以做你的诗、跳你的舞。孩子我可以帮你去掉。”王母已经够为她尽心的了，她甚至差点说出这牛郎就是当年的孙悟空后来的小e，但织女还是流着泪，决绝地摇摇头。王母见状，长叹一口气说：“天上的生活真的那么令人厌倦？人间的男女性爱真的值得那么留恋？你比当初的我决绝得多。不过，我仍然相信，你一定会后悔的。”织女泪流满面：“对不起，娘娘，我不会忘记您对我的恩德。”织女话音未落，身上已起了变化。在一刹那间，她已由光芒四射的仙子，又变成了一个质朴的村姑。

　　“你也只能在人间呆五十年。然后，上天入地做人做鬼，全看造化了。”王母最后说道。她的语气中，流露着惋惜的意味。她最后看了一眼他们，踏上祥云，升空而去。
　11、人是一种哺乳动物

　　织女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地大了。

　　想想一个袅娜多姿、艳光四射的仙女，现在变成一个凸着肚子的乡下女人，这是何苦。可织女偏偏乐在其中，整天脸上挂着满足的神色，像是一个小孩平空得了一串冰糖葫芦。她大概是想，只要内心充实幸福，外在的容貌、地位、金钱、永恒，一切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对外在东西的追求，是无休无止、没有尽头的，人们追求到死，总仍是不肯满足。

　　望着大肚子的织女，牛郎是合不拢嘴地笑。每天出门之前，他都要看看织女的肚子，然后把耳朵贴过去，说：“在说话呢！在踢腿呢！”然后就一溜小跑到田头去了。收工回来，手脚还未洗，他就奔到织女跟前，俯下身，把耳朵贴贴说：“在唱歌呢！”这时织女总是嗔怪地打他一下。婆婆呢，一边织布，一边总是时不时地关照织女小心呵护肚子里的孩子。

　　这期间，一家三口，可真是其乐融融。

　　到了第二年春天，织女就生下一个大胖小女儿来。田野上金黄的油菜花仿佛要涌进窗户，村边桃林中那朵朵盛开的桃花，把脸转向织女所在的地方；燕子屋内屋外地飞来飞去；流水在屋后淙淙作响。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季节。

　　生了孩子，同时也就生出了不少事儿：换尿布、奶孩子、做小孩衣服，等等等等一大堆。头痛的是，还得给孩子取个名字。牛郎的父亲死得早，没有能给儿子取名字，他的名字是村里人随口叫出来的。

　　“我的孩子可得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可不能象你，”织女对他说，“一听名字人家就知道你是个没念过诗书的农夫。”“你取吧，我不会取。”牛郎说。

　　织女坐在门口，一边奶孩子，一边瞎想。一朵白云在这个时候飞进她的视野。她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

　　“飞飞！”她含着泪花，喊她的女儿。

　　“飞飞？为什么叫飞飞？”叫出口的时候，她突然内心一震：难道，飞的感觉是如此顽固，在她做人这么久、又生了孩子之后，还盘踞于心？飞，不就是仙子的形象体现？飞，正是仙子的动作化。换言之，如果把“仙子”这个名词动词化，那么，这个词就是“飞”。

　　飞飞，正是仙子的另一个名字。

　　“飞飞？”名字取好了，可婆婆不高兴了。婆婆说：“飞飞飞飞，这还不跟牛郎的名字一样，随便叫叫的。”织女没答话。

　　“好了，名字取好了，我可要下地干活儿去了。”牛郎可不在乎孩子叫什么。织女把孩子交给婆婆，对牛郎说：“今天种大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牛郎说：“得了得了，你给我留下来照看孩子。”婆婆说：“孩子还是你抱，我也忙着哩。”织女感觉到他们都不怎么喜欢飞飞。开始她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们就是不喜欢女孩，而只喜欢男孩，说什么男孩才能传宗接代，才能成为一个劳动力。真是莫名其妙。

　　织女是仙风道骨，身体里面本是飘来飞去的白云、涌来跃去的浪花和跳来跳去的阳光。自王母开恩，变成了凡人，血肉之躯仍是不重，生一个孩子已是奇迹，生第二个就根本不可能了。这让牛郎母女很是失望，没有生男孩的希望，对他们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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