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13岁就嫁给了李世民,是他的结发妻子。虽然她具有鲜卑血统,但却是中国历史上政治上最成熟最具有远见的皇后之一。后代持任何立场的史学家,都从不同的角度对她给予赞扬,这也是很难得的。
武德元年,长孙氏被册为秦王妃,武德九年,李世民在玄武门杀死了亲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后,当了皇太子,长孙氏也就册拜为皇太子妃。后来李渊干脆放弃了傀儡皇帝的名号,当上了太上皇,李世民继承皇位,是为唐太宗,长孙氏顺理成章地当了皇后。
唐太宗当皇帝期间,是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贞观之治时代,这固然同唐太宗的个人能力密不可分,但也同他周围有一批杰出的政治家分不开。其中魏征是最有代表性的,魏征非常讲原则,敢于坚持真理,而且从来不看唐太宗的脸色发表自己的见解。有时,魏征当着朝臣的面驳斥唐太宗的意见使他很难堪,但人家说得有理,自己也只好屈服。然而毕竟心理很不舒服,有一次他回到后宫,满脸怒气,对长孙皇后说:“魏征这个乡巴佬,经常使我难堪,我非杀了他不可。”长孙皇后很少见太宗发那么大的火,问他说:“不知道陛下想杀哪一个?”唐太宗说:“还不是那个魏征!他总是当着大家的面侮辱我,叫我实在忍受不了!”长孙皇后没有继续回话,而是到寝宫打扮了一番,然后穿着皇后的礼服出来,一本正经地行三拜九扣大礼,口中还说:“恭喜圣上!贺喜圣上!”唐太宗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喜事,问道:“我喜从何来?”长孙皇后说:“我听说英明的天子才有正直的大臣,现在魏征这样正直,正说明陛下的英明,我怎么能不向陛下祝贺呢!”唐太宗看到妻子这样乖,气就一下子消了,以后还夸奖魏征说:“人家都说魏征举止粗鲁,我看这正是他妩媚可爱的地方!”
《旧唐书》中称赞长孙皇后“性尤俭约,凡所服御,取给而已”。唐太宗常与她论及赏罚之事,她则回答说:“妾以妇人,岂敢豫闻政事?”太宗一定让她谈看法,她就干脆不说话。皇后的哥哥长孙无忌,与太宗为布衣之交,又是佐命元勋,所以准备让他出任重要职务,皇后坚决不同意,一再强调说:“我身为皇后,尊贵已极,实不愿兄弟子侄布列朝廷。汉之吕、霍两族就是前车之鉴,所以愿圣上千万不要让我的哥哥出将入相。”唐太宗不听,竟用长孙无忌为左武候大将军、吏部尚书、右仆射(宰相)。长孙皇后没有办法,就私下让长孙无忌苦求逊职,唐太宗只好改授他为“开府仪同三司”。
长孙皇后有位异母哥哥长孙安业,好酒无赖。他们的父亲死时,皇后和无忌都很小,长孙安业对她兄妹二人很不好,遣送他们回舅父家。长孙皇后对这事从来都不嫉恨,一再请唐太宗对长孙安业厚加恩礼,一直升到监门将军。后来刘德裕犯谋反罪,株连到长孙安业,唐太宗准备杀他。长孙皇后叩头流涕,为他请命,说:“安业之罪,万死无赦。然而他过去对我不好,天下都知道,现在处他极刑,人们必然认为这是我公报私怨,这不是给圣朝抹黑吗!”经过长孙皇后的恳清,长孙安业得以免去死罪。
长孙皇后所生的长乐公主,是唐太宗特别钟爱的女儿,及将出嫁时,主管部门批给的嫁妆数倍于长公主。魏徵提出反对,认为这破坏了规章制度。唐太宗把他的意见告诉了长孙皇后,她感叹地说:“陛下重用魏徵,我总未知其故。现在听了他的意见,坚守法制,真是正直社稷之臣。我与陛下结发为夫妇,情义深重,每当说话时还看你的脸色,不敢触犯你的威严,何况是臣子,情疏礼隔,故韩非为之说难,东方称其不易,正是如此。忠言逆于耳而利于行,事情关系到家国天下,听了好意见则国家安宁,杜绝了则法制混乱,诚愿陛下详察,则天下幸甚。”皇后特意为此建议派遣太监奖励魏徵帛五百匹。太子承乾的乳母遂安夫人常向皇后提出:“东宫器用不足,希望能添置些。”长孙皇后不听,说:“对太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德不立而名不扬,不用发愁器物少!”
贞观八年,长孙皇后病重,太子李承乾入侍,私下里提出大赦的建议,以祈求上天保祐母亲身体健康,长孙皇后给予了严正的驳斥:“死生有命,非人力所能改变。若修福可延长寿命,我从来没干过坏事。若干好事而无效,有什么福可求?大赦是国家大事,怎可以胡乱实施。”李承乾不敢坚持,把这事告诉了左仆射房玄龄,房玄龄奏告给了唐太宗,唐太宗及侍臣莫不嘘唏。朝臣几次请求大赦,唐太宗都准备批准,长孙皇后听说后,总是坚持不能这样干,终于没有为她大赦。
在长孙皇后临终前,与唐太宗辞诀,那时房玄龄正被罢免官职在家,长孙皇后语重心长地说:“房玄龄事陛下最久,小心谨慎,奇谋秘计,皆所预闻,竟无一言漏泄。他若没有大错误,千万不要弃他不用。至于我的本宗,靠姻戚而居高位,既非德举,易履危机,为了保全他们的安全,千万不要让他们出任要职。我死后不可厚葬。把尸体埋起来,别人看不见,也就可以了。自古圣贤,皆崇俭薄,只有那些荒唐家伙,才大起山陵,劳费天下,为有识者笑。但请因山而葬,不须起坟,无用棺椁,所须器服,皆以木瓦,俭薄送终,这就是你不忘我了。”贞观十年,长孙皇后死在立政殿,死时才三十六岁。如果唐太宗记住了长孙皇后的临终遗言,不在自己晚年封长孙无忌为宰相兼顾命大臣,或者长孙无忌一直夹起尾巴,不独揽朝政,后来也不至于为武则天所杀。可见长孙皇后善于总结历史经验,多么有政治预见性。
长孙皇后曾整理古代妇女的优秀事迹,编辑成十卷书,名曰《女则》,自己亲自为之作序。又著论驳斥汉明德马皇后,以为她不能抑退外戚,令其当朝贵盛,乃戒其龙马车水,认为这是取祸的根源。她还告诫宫中的人员说:“这书是我自己的规范守则,我的妇人著述不值得声张,不想让皇帝看见,请保密。”她死后,宫人终于把这事汇报给了唐太宗,唐太宗看了全书后倍增悲恸,把书给近臣看后说:“皇后此书,足可垂于后代。我难道是不能依据天命而无法割断爱情吗!因为她总是很善于规谏我,使我少犯错误,如今再也听不到她的良言了,我失去了一个良佐,从此以后令人哀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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