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桃是怎么开的?
作者：魏钢焰
有些人纳闷：为什么不管是先进的、后进的、性子绵的、性子暴的、喜欢她的、还是对她有偏见的，梦桃都能换过她的心来!好像她有一股魔力，谁见了她也无法不受她的吸引，不把藏在心底的心事告诉她。有的说："梦桃不管对谁都是一个态度，能知道人的冷热甘苦，一说就能扎到病上。"有的说："她从没一点'先进'的架子，不是高高在上的指责，夸耀自己，而是一见面就诚心诚意地肯定你的优点，老老实实说自己的短处，叫你听得心跳脸红，自己就把啥也倒出来了。"有的说："一见她那诚恳耐心，心地磊落的样子，心里就是有座冰山，也叫化了!"
这是何等的胸怀!
梦桃的作风，渗透了她的小组，每到假期，她们就进行家庭访问，野游。互相体贴、关心，成了全组的风气。
"不让一个伙伴落后!"不仅要能像春风化雨那样，而且要能在狂风暴雨中挺身而出。困难，挑起!方便，让人!以英雄的战斗姿态去召引别人，这，又是梦桃共产主义精神一个主要方面!
只是数得上来的，梦桃就先后和别人换过十一次车!
红 旗
荣誉啊，革命的荣誉!你是那么坚贞，光彩!就像那长征草地上的篝火，游击队手中的红灯，它提醒战士，照亮路程，燃烧理想，鼓舞斗志!你又是啊，那么严肃冷峻，毫不徇情!谁要是偷窃你的羽毛，当作帽子上的装饰，谁要是对着你的红灯，只照自己过去的脚印，它就会被你那电火般的目光，直射得冷汗淋淋，无地自容!
梦桃啊，为什么你能十年如一日，通过了一个个荣誉的考验?为什么你能手持着党交给你的红旗，一步一个脚印，不歇气、不换肩地向前走去?
让我们听一段两位先进生产者的动人谈话吧!
"领导上对我的希望我知道，我也想干出个样子来，可组里拧不成一股绳，我有什么办法!以后把普通工人当好就算了。"梦桃望着同伴那紧锁双眉的愁容，想起和她并肩战斗的日日夜夜。这同志肯出力流汗，为小组也确是尽了心力。可任劳容易任怨难，流汗容易与同志换心难，只要跨过这个坎子，她还会朝气蓬勃战斗的。梦桃诚恳地说："这杆旗既举咱就要举到底，这套车既拉就要拉到头!当不当先进生产者，不是你我个人的事，这是为了党的事业发展!这是党的威信，工人阶级的威信问题!"梦桃不禁激动起来。"一次，我坐火车回咸阳，有几个乘客从窗口向外望着，一个说：'听说这里有个赵梦桃，还是八大代表，真给咱们工人阶级争气!'另一个说：'就担心她能不能走到底!扛起红旗容易，走到底可不易!'这句话，在我心里翻腾了好几年，咱能叫这些同志失望么?"
"难啊，梦桃!"
"要说难，也难，当突击队员是不简单!要说容易，也容易，只要咱把一切都交给党和群众，咱就一定能把这杆老红旗，稳稳地扛到共产主义去!"
可谁想到，一九六二年元月份，赵梦桃和她小组，在月评时，没评上红旗!
这是怎么回事?
一九六一年秋季，细纱车间接受了改纺高支纱的任务，车上需要的一个新零件暂时买不到，一九六二年元月，原棉质量还来个下降，断头大增，为了加强捻度，车上加了个中心牙轮，不料，细纱捻头更小，断头直超过规定指标一倍多!
眼看就要评比了，谁愿意失去红旗呢?测定员来为他们组测定，测完说："你们也不错嘛!"拔腿正要走，梦桃喊住她说："要测就要测透测全，光测中纱不标准，中纱断头最少!"梦桃待她把大、中、小纱都测完后，去问："多少!"测定员苦笑说："老样子，又超过指标一倍!"梦桃点点头说："是多少，就报多少嘛!"
元月份评比过后，小组里喊着："拼了个力尽汗干，红旗还是没评上!"
"说良心话，咱可是下了死力啦!还是完不成计划。别组是啥法子完成的?"
梦桃说："红旗没评上，谁也不好过，可咱们要的是真红旗，不是假荣誉。咱们要长志气，想办法，坏棉出好纱，然后实事求是地反映情况才对!"
二月初，梦桃抽空把本组齐测定了一遍。又找对班的同志了解。情况证明：在当时条件下，指标规定是过高的。
怎么办呢?反映真实情况吧，也许有人说自己为小组争荣誉；不反映呢，老实人拼死拼活完不成计划，车子改进不了，整个生产都要受影响!想到这里，她就毅然决然去找领导了。
没料想，一位车间领导听完意见后，却反问了一句："同志，是车子的毛病，还是工人思想有毛病?"
一向忠实于党、冲锋在前的梦桃，什么时候听到过领导的这种指责?"难道我真是做了群众的尾巴?落后了……不!我做过调查研究!为什么不体谅一下工人的心?还有什么比完不成国家计划使工人更痛苦的呢?在八大会议上，党指示：'坚持真理，修正错误'，我不能稀泥抹光墙!"
怕什么误会，猜疑?怕什么指责，钉子?赵梦桃公字当头，一片赤诚，胸有成竹，光明磊落!她又去找厂部，找工程师，找党委，问题终于都得到了合理解决。
看来，还是梦桃的话对!"没私心，没歪念，就一定能把这杆老红旗，稳稳地扛到共产主义去!"
不能哄党，要向党说老实话!说知心话!绝不能为了个人得失，损害党的事业!这，就是赵梦桃的风格!
一九六一年。"怪!为什么最近细纱质量不好?断头多，白花多，空锭多?"才疗养回来的梦桃纳闷。一查看，原来工人们怕扣个人得分就不肯抹锭脚回丝，结果，出了一堆毛病。第二天梦桃上班就一反"常规"，勤抹回丝，结果，别人是四十多根断头，她却不到十根，清洁工作一百分。可是当收回丝时，她却抓出了一大把，测定员说："以后要注意!"同志们说："人家不抹，光咱抹，太吃亏!评不上红旗怎办?"梦桃说："回丝指标不恰当，咱去反映。可要为个人得分，弄得细纱质量坏，国家受损失，得来了红旗也烫手!"
赵梦桃这个红旗手，就这样，十年如一日经过了种种考验走过来的!共产主义精神的光辉
一九六三年元月份，《陕西日报》发表了一个重要消息。消息说：赵梦桃刻苦钻研，吸取能手们的优点，摸出了一套巡回清洁检查操作法。去年十一月底，省纺织工业局总结后，现已在全省推广。
这个当年一心想戴红围腰的小女子，今天，也为整个细纱工人做出了这样的贡献!
不料，一向体弱多病，动过手术的梦桃，这时病又发作了，好不容易，领导和同志们才把她强送进医院。
就要动肺部手术了，医生来问她的意见，梦桃抬起头来说："我整个身子都是党的，需要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不能为党工作!"
动手术时，她迷迷糊糊地觉得：好像自己一个人走在田埂上，太阳是那么烈，棉田里一片青色，再走时，满眼是怒放的棉桃，她沿着田埂走啊，看啊……不知怎的，腿那么软，便靠在一株大树上，在荫凉里歇着，歇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看见满屋子穿白衣的人，才想起已动了手术。医生看见她眼里急切探询的目光，便轻按着她的肩说道："放心!你还能到车间去!"梦桃衷心地笑了!
渐渐的，护士和病友们，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她是先进生产者，八大代表，就纷纷来向她询问，学习。她却只是一笑，热情地向别人介绍着郝建秀、张秋香，那么深情地谈自己的小组和姐妹们的劳动。大家听得入了迷，可是一出病房门，才想起她对自己的事迹一句也没提，"这人的嘴好紧呀!"
可是，哪有不出响的战鼓，不发光的火种?
当刚能由护士扶持下床时，她就爬上窗台，挽起袖子去擦窗户。她就牺牲掉午睡帮助护士裁剪"油纱布"，她就去当"临时护士"，为病人做"输液"的准备工作，一站就是四十多分钟!
护士和病友们心疼她，劝她别放下扫帚就拿拖把地干。她却笑说："我能动，就要干!"
我能动，就要干!像赵梦桃这样的战士，活着就是为了革命，活着就是为了别人!她把自己所有的热都暖了别人，所有的光都照了别人!
梦桃在刚动过手术后，伤口疼痛，但没有一个护士能看到她的眼泪和痛苦的脸孔。她总是笑呵呵地看着你!可她们哪里知道，在别人扭脸出门后，她就又咬起了被角!
在清晨，梦桃从一位护士的脸上，发现了劳碌一夜的倦容，她异常不安。以后就挣扎着下床，洗脸、倒水，还帮着重病人洗脚、擦澡，护士赶来劝阻说："你按电铃嘛!"梦桃歉然地说："我躺着，倒把你们累成那样!"
当组织上了解到这个情况，就派了厂的团委副书记小李来照顾她。她原先不知道小李来做什么，高兴地问到操作法的情况，姐妹们换单衣了没有，要告诉她们预防感冒……可是，一听说她是来照顾自己的，就沉下了脸。当晚，人们诧异，梦桃的病房里怎么听不见笑声。突然，她仄起身来，请人为她打电话，直到组织上答应把小李调回去，她才向小李调皮地笑说："别生我的气!全国都在学雷锋哩，我躺着就够啦，你又来了，这项工作怎么在团里开展!对不?"
不对，你并没躺着!这间小小的病房，就能阻止你共产主义精神的光辉么?
能说你只躺在床上么!你在医院里，仍然是按车间的钟表，沸腾生活的钟表，共产主义的钟表，分分秒秒地走着，走着……
当你早晨醒后，那门外护士的急促脚步，就给你带来战斗的感情，你望着窗外那匆匆上班的白衣战士，想着在林荫道上笑着走向车间的姐妹们。你从台子上拿起了纱管，一声不响地练着掐头动作!一分钟六十二个?不行啊，最高纪录是九十个呢!
可是，她忘记自己却正在发烧哩!
吃过早饭，记者就要来了，一定记着，今天我要再一次地向记者讲：千万不能把我写成天生的先进；什么周围的同志都是我帮助的；巡回清洁检查操作法是我一个人的创造……没有党的心血抚育，小组的姐妹顶梁立柱，数不清同志的教育关怀，我还不是个不懂事的苦女子嘛!
是谁来了?记者同志么?请你先说说省上的纺织业先进生产者会议吧!下雨对棉花的影响怎样?南越游击队的战况如何?为什么一定写我呢?你要我谈我们小组，我们厂，两天两夜也说不完。我不过是尽了一个普通党员的义务!你说呢……
要是为了写党，写咱们工人阶级，那么就写吧!写党和毛主席对我的教育，写我对党对群众的感激，写我对共产主义的深情!告诉所有的同志，扛起红旗，坚定地走下去，走下去!
还是让我从根儿说起吧!
十四年前，春天，早上，我坐着辆铁轮大车从洛阳来，大车的铁轮，吱儿吱儿，一摇一摆地走着……
尾 声
咸阳的大会还在继续开着。
主席台上，正放播着赵梦桃给大会的录音：
"党给我们的荣誉，是党交给我们的任务，现在我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我相信，全组同志一定会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每时每刻都听党的话。我要和全组全厂同志一起，像雷锋同志那样，用共产主义的革命精神为党工作，永远不骄傲，不自满，再接再厉，做坚强的突击队的旗手，把这面红旗不歇气，不换肩，稳稳地扛到共产主义去!"
这声音，如此诚挚深情，那样热烈铿锵!难道，这是个卧床数月的病人声音么?这声音勾起了会场中多少人的深情回忆!这里有手把手教过赵梦桃的老师傅，有在她入党志愿书上签过字的书记，有和她一个车间里并肩作战十年左右的阶级弟兄，有曾伏在她肩上诉过心事的小姐妹，有被她感动过来的"冤家"……他们，仿佛突然才懂得了这个朝夕共处的战友的真价。会场上，静得只听见心跳的声音。
但是，你没看见么?就在这个时刻，千万株红桃正在默默地伸枝抽条，吐蕊展瓣!
后记：我进行采访的时候，梦桃同志已接近病危，但从她微弱而清朗的笑声里，清澈纯真的眼神中，质朴而崇高的语言内，仍感到那瘦小的胸膛下，有个巨大汹涌的海!六月二十三日下午，得悉她去世的噩耗。然而，海洋会死吗?就只是透过这篇粗糙的小文，您不是也能听到些她生命浪涛的澎湃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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