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稼穑
作者:田瑛[土家族]
往下的情形可想而知,山湾一下子空前闹热起来。当然,光凭太那只狗单独轻狂也闹热不到哪里去,但是它起到了一呼百应的效果,凡是有生命的物种都在那一刻苏醒,睁眼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或没有发生什么。真正的响应者是狗的同类,跟着一阵乱吠是必然的,不过,它们的响应没有停留在口头上,而是用行动赶来增援。它们分别像一支箭,纷纷从各个点射出,直落太的屋场,很快对大形成了包围之势,其状如狩猎。狗并不明白人类关系,它们的忠诚仅限于自家主人,管你酋长不酋长,照吠,照咬,丝毫不留情面的。
如果说这是一出原始剧的话,那么该轮到人出场了,邻近几幢茅棚的门相继打开,里面探出一些人头,人头上各自安装了表情愕然的面孔。人们开门见山看到大和一群狗周旋,她持一截柴棍左冲右突,明显地首尾难顾,处境十分危险。人若见死不救当然不算人,前来救驾是无疑的。人的介入更加导致了场面混乱,人狗乱成一团,人喝狗吠的声音夹杂其间,简直吵翻了天,分不清孰是孰非。这场人狗大战持续了很久,它作为最为生动的一幕,点缀着遥远的黎明风景。
狗终于被赶走了,人不走,人留下来处理人事。他们和大面面相觑,看大下一步要做什么。大的意图和大本人一样都明摆着,不用猜,也不用问,只是人们对大的行为心存疑虑,大带头触犯了部落规矩主动来求男人,这该如何处置?大分明感觉到了来自众人目光的审视,特别是那些同性目光的背后,似乎隐匿着某种企图,她们这样看大其实等于敲诈大,非要大供出什么东西来不可。这自然难为不了大,大很坦然,她很快用目光和她们交换了看法,同性间的默契就在转眼之间达成了。
你们,傩。大说,意思是说,你们也可以学我嘛。
这便是大给自己女成员的承诺。承诺也许是草率的,没有顾及后果,话一出口等于把她们连同自己一起出卖了,表面上是一次转嫁,实质上是权力移交,从此把女性尊贵的地位拱手让给了男人。
大正是在这一背景下频频出入太的柴门,后来索性把家搬了过来。事情也许不如我们想象那样顺利,但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便是大的彻底妥胁。大的东西不多,大抵是些被褥、衣物、器具、祭品之类,随身可带,用不着兴师动众来帮忙的,大就在一次次往来中不知不觉地完成了搬家。大搬家时形同一只迁徙之鸟,影子匆匆划过寨空,从这个巢落进那个巢。
在此之前,太一直打着单身,乖僻是他过早独居的原因。部落好比一座森林,他好比独立于林边的一棵孤树,既是林中一员又若即若离。他亲手给自己盖了一栋茅棚,其外形以及大小和邻舍别无二致,但只要稍微留意一下他的床铺,就不难发现一个古代少年的深谋远虑和良苦用心。土床很宽,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其中一半分明是替另一个人预备着的,太这样做床的动机不得而知,我们只能从中看到某个时代的征兆,它应验在大身上,随着大的进驻,那个时代如期到来了。
大在太这里得到的好处是不宜细述的,恐怕所有男人相加也不及一个太。我们知道,大已经厌倦了其他男人,而男人对于大简直等同饭食,她一边需要吃饭一边又厌食,这就很怪,很可怕,这难道不是病又是什么?大想,我好命苦,手下尽是些无用男人,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盼头,不如把他们都骟掉算了。大被这样一种情绪笼罩着不能自拔。所以说,太的出现既及时又至关重要,一切从大割去太身上那块兔皮时起就开始了逆转,那一割真是拨开乌云见太阳了。
话题似乎又绕到了大和太的关系上,想躲也躲不开,倘若就此回避无论如何不近情理,这好比做一道菜,除了油盐还得稍加佐料才是,否则就会寡淡无味。我并非出色的厨师,这大概和我一惯喜欢清淡有关,但今天我要破例地多放一点佐料,尽管如此,恐怕还是难让口味很刁的现代人满意,这样我就实在无法了。
我想男女性事大概都应该和床有关,再早的人类也不例外,一块岩板,一方草坪,甚至一道沟一个坑,都是床,都为人类之爱作过铺垫。人有一半时间在床上,床是人的另一块土地,人在上面耕耘,收获,生生不息,人类性史其实就是一张床的历史。我现在要说的是太的床,一张不知有意无意加宽的大土床,在太单独用它时,显然太过浪费。我们指望大一来情形会有所改观,但是我们错了,浪费的现象依然存在。在最初的日子里,我们不能够把太和大截然分开,他们或相缠,或重叠,总之是一个人,仅占用一个人的位置,而大半床面一如既往空着,这和我们的想象基本相符。有时,他们虽也分开,但很快又合拢了,只不过是同一件东西的不同组合,实际上他们还是一个人,要拆散他们并不那么容易。
真正的睡眠出现在某个清晨,这和大初进太茅屋几乎同一时辰。这一回,大和太平均分配了那张床,他们被对半劈开翻仰在那里,彼此隔离,唯有毗邻的两只手保持着一点联系,藕断丝连挨在一起。他们像是一觉醒来,更像是没有睡着,都眼睁睁地睇屋顶出神,说他们通宵未眠也不一定。睡姿是一目了然的,赤条条如两尾摊晒着的干鱼,屋漏的天光细碎斑驳,其中几点洒落到他们身上,看上去就像一片耀眼的鱼鳞。天色亮透了,其他部落成员纷纷早起,为一天生计开始忙碌,他们制造出一系列声音,说话,打呜呼,走路以及猎具农具的相互碰击,等等。各种声音排着队直奔太的屋场而来。以往,人们闻声即起,去做派定给自己的分内之事,包括酋长在内,部落上下是没有一个闲人的。今天非同寻常,大和太对一切响声充耳未闻,他们不为所动,而继续他们的白日睡眠。
其实,大和太并没有入睡,或者说似睡非睡,有活泛的眼睛和清醒的头脑为其作证,他们是各怀心事的。最初的热情像风像雨已经过去,太开始冷静地面对大,面对这个和他母亲年龄相仿的女人。大属于丰乳肥臀那种类型,奶子大如两只皮袋,装满了女人的欲望。大的奇特之处正是这对乳房,它平时松垮垮的,但只要塞进某个男人的嘴里,就会充气似地鼓胀起来。奶子的鼓胀过程也是男人的成长过程,它先让男人回到童年时光,母亲喂奶一样衔着,咂吮着,然后茁壮成长,成一个地道的男子汉,这是毫无疑问的。大用这种方式,一次次地调动男人也调动自己,人生乐趣全在其中了。大如此这般难免令人堪忧,担心能否长久,所谓把戏不能久远不是没有道理的,它有朝一日失灵也在情理之中。许多天以后,当奶子又一次伸向太时,太意外地没有迎接它,太退却了。我们可以设想奶子遭到拒绝后何等尴尬,但我们又必须清楚它非同一般奶子,它若善罢甘休的话就不会长在大身上,它定然要鼓足勇气作最后努力的。
在此,我们千万别责怪太无礼,太有太的难处。太现在处于冷静时期,我们允许他冷静地思考一些问题,譬如怎样正确对待奶的问题。有那么一刻,太侧身而卧,把背面交给大,同时把一座山峰筑在二人之间。太本想摆脱奶子的纠缠,可是无论哪一种睡姿都帮不了他的忙,他总也逃脱不了奶的追踪,奶子翻越山峰横蛮地向他抵近,这一回太没有退却,他干脆张嘴迎接了奶的侵入。但是,奶子却在半途中遭到了牙的突然袭击,牙齿紧咬着它一点一点用力,真正的力。大感到了疼痛,感到乳头和乳房在渐渐分离,心尖也在离她而去。啊!啊!大厉声喊叫起来,喊是惯常喊法,然表达的却不是欢乐,而是痛苦。
太的目的达到了,太松了口,那颗乳头仍在,它完好无损,但我们相信它实质上已经破碎。
你是嫌我老了么?大这样问太。
我是真的老了么?大禁不住这样问自己。
其实,答案是现成的,大全然用不着问太或问自己。太不想用话回答大,他要找出让大信服的事实,那便是他珍藏已久的一面石镜。镜子放在火塘边的瓦罐里,部落里的人都有这样一只盛装饰品的瓦罐,除了一些简单的工具以外,瓦罐几乎就是原始人的唯一家当。太伸手从饰品罐里取出一块圆形石片,石片状如月盘,色泽也恰似月光,晶莹、洁白。这原是一块天然水晶石,经过太的精心磨制,人类历史上最早的镜子便由此诞生了。不久前的一天清晨,太按照夜梦所示来到河边,他梦见自己抓到了一条大鱼,得鱼处正是足下的这口深潭。梦见鱼是招财进喜之兆,人类部落时期就有了这种解法。太一边凝视潭水出神,一边沉浸在昨日梦中。正值日出时分,太阳既古老又新鲜,它一照临河谷,一河绿水被染得彤红,连河两岸也不例外地镀上了金边。太回忆起梦里的一个重要细节,那便是大白鱼渐渐变成大金鱼的情景。梦和现实多么相似,不同的是,太所期待的大鱼迟迟没有出现。
正在这时,太发现了一点白光,它浸在潭水深处半隐半显,极像月亮倒影更像月亮本身。太举首仰视天边,满目除了阳光还是阳光,根本不见月的踪迹。现在是日的天下,月早已经归去,月也许就打落在这片潭中了。太以一个鱼跃姿势扎入水底,捞起了那片月。虽然是一块异石,但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想梦就该应验在这块石上了。石头映出了太的影子,人类的影子,人就在那一刻看清了自己的真实面目。石头尚有棱角,硌手,太于是就地加工起来。他借一块河岩开始打磨,打磨过程其实就是镜子的成形过程。完工之初,太打算作为信物馈赠给部落中最乖的女子的,他将镜子置于眼前,开始想象一个乖女子映照其中的美丽容颜。奇妙的情景出现了,部落里所有的年轻女子排着队朝太走来,她们个个像花朵一样在镜中依次盛开。太内心怦然一动,某种念头随之产生,他想神赐给他莫非不止一个女人,而是整个女人天下?太不得不改变初衷了,他以为把镜子送给大比送给任何一个女人都值得,一块镜子会帮他圆一个男人的梦的。
大接过石镜,起初不知为何物,更不知太的用意,拿起镜子一照就大惊失色,人一下痴在那里。镜子再现了大的苍老和丑陋,连她自己都不敢认。回过神来时,大嘴里不断喃喃自语:天垮了,天垮了!她的手颤抖得再拿不稳镜子,镜子遂滑脱触地,碎成几块,象征着她的天真叭一声掉到地上摔破了。
四
大感到极度劳累,一辈子没有歇过气似的劳累。她决定好好睡一觉,并且作好了长眠不醒的准备。大对太说:莫喊我,天大的事也莫喊我。话刚说完,人就睡意朦胧了。大想赶在入梦之前上床的,但是她没能做到,鼾声在她通往床塌的途中先期到达,鼾声迫不及待地帮助她提前进入了梦乡。
在长达数日的睡眠中,大始终保持着一种睡姿,四仰八叉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全身唯有嘴巴在动,嘴里不断重复一傩字,音调时高时低,时缓时急。我们由此推断大定然在做一个关于傩的梦,但梦的具体内容我们又无从得知。太是直接的听梦者,太俯首贴耳半天也听不出所以然。太想做梦者的表情也许比梦呓更真实,于是,他放弃了倾听,集中精力认真观察大的脸色。大的脸简直经不得细看,原本布满了皱折,一旦置于太的目光下,就像一匹老树叶暴晒在烈日底下,更加枯萎了,没有一点水分和光泽。太想一个人的死相大概如此,和一匹落叶差不多,太这样想时觉得自己很恶毒,其实他是无意诅咒大的,因为这实在算不上一张活人的脸,它彻底被死亡气息笼罩,毫无生气可言,用不着诅咒,凡人皆能预料它离死期已经不远了。
几天后,大终于醒过来,口中依旧傩——傩地念叨不止,说明她的梦没有完,需要在现实中继续做下去。她的眼睛紧盯着空中的某个点,伸出手一把一把抓着什么,人们以为她要吃的或要喝的,便及时拿来食品和水,结果都不是,她要的东西不在别处,而分明在空中的那个点上,它很清楚地撂放着或悬挂着,人们偏偏视而不见,任凭大徒劳地抓呀抓。大的床前,聚集了部落所有的长者和圆梦师,他们就此发表着各自的意见,这些意见听起来条条有理,实际上都不着边际,都和大的用意风牛马不相及,大一一摇头否决了众人意见,最后目光落在巫医身上。人们从大的目光里找到了答案,大肯定害病了,她寄望于巫医来拯救她的生命或灵魂。
屋内安静下来,静若无声,只剩下巫医的一只手在活动,那只手从大的额头出发,缓缓走向大的四肢。大的额头滚烫,四肢冰凉,巫医感到他的手穿行在季节的更替之中。
她吓哑了。巫医说。
吓哑了?怎么吓哑了?众人心里起了疑云,疑云拂之不去,成为部落成员们的一块通病。人们开始四下搜寻,寻找太的影子。太不在场,太早已离开柴屋,悄然出走了。正值太阳落土时分,太踽踽地朝河边走去,一条猎狗尾随着他。太拖着自己的影子,像拖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太不用回首,也知晓有无数道目光跟踪着他,那些目光像箭镞像投枪呼啸而到,落在他的背脊上。太出走并非逃避什么,他是要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部落的规矩古已有之,凡人做了亏心事,都躲不脱河神的惩罚,当事者必须徒手走下河滩,把命运交给河神去处置。河神是公正的,它自会把邪恶拖进渊底,或把无辜者安然地送达彼岸。
在众人的视线里,太的影子既清晰又模糊,他选择了一处河水最急的地段,从容地涉流而过。太视险滩为平地,他一步一步踩着波浪行走,水花仅仅打湿脚背,水花在他经过之处一路绽开。足下河水哗哗,头顶老鸦哇哇。老鸦不早不迟正巧此时赶来,把一个凶兆撒落在河谷。老鸦是死神的信使,它浑身漆黑,声音也是黑色的,它的出现不会有什么好事,注定和人间的死亡相关,更多的时候,它是特意来预告一个人的死讯的。群鸦鼓噪令人心烦,群鸦盘旋更是一道恐怖的风景,犹如夜幕骤然降临,黑压压一大片笼罩了河谷。部落中,几乎无人怀疑太生还归来,那截被称作鬼路的急滩迄今没有人敢涉足,太从那儿下水等于找死。当群鸦渐渐散去,河面复归平静,人们意外地发现太在河对门顺利登岸,他傲视一江流水和远处的人群,吹响了胜利者的口哨,然后转身隐入密林,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外。
大经历一场恶病之后果真成了哑巴,但其地位并没有动摇,她照样行使着酋长的权力,只不过比以往多费些口舌和周折。时间一久,人们习惯了她的哑语,部落内部并且开始通用哑语,哑语代替了原有的方言,使用起来极其简便,往往一个手势足以表达全部意思。哑语流行于夏季,它像自然界的某种植物蓬勃生长,到了秋熟季节,收获的却是一枚苦涩的果实,这是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一年一度的傩仪临近,坐视人收成的神出现在云端,准备接受人类的祭祀。祭坛设在即将收割的粳稻田边,祭坛周围摆满了血淋淋的牲畜头、鱼、野果等诸种贡品。格外显眼的是一束新鲜谷穗,它置放在祭坛中央,置放在人们心目中最神圣的位置。提起谷穗的来历,还得追溯到许多年前。那时候,古老的河滩边一片沼泽,稀稀落落生长着一种野生稻,人类祖先采集到此偶尔发现了它,便摘下尝试充饥。稻米虽是粗糙的,但对于更为粗糙的人类肠胃来说,它是再细腻不过的了,人只是将它放进嘴里一嚼就嚼出了滋味,那滋味是任何植物的果实所不及的。我们可以设想当时的情景:那天天气很好,我们祖先的心情也很好,好得同天空一样晴朗和辽阔。应该说,这是一位睿智的先人,他手里捧着一把谷粒沉思不已,双足深陷在泥沼里久久不肯离去。后来,他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将谷种一粒一粒均匀地撒向四周。这一撒意义十分深远,它从此改变了野生稻自生自灭的命运,同时孕育了人类最早的年成。一个好的年成,得利于阳光和雨水,是神赐予了人类阳光和雨水,故人们丰收不忘祭神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于是,一种专事祭神的还傩愿仪式由引诞生。还傩愿又称傩仪,历时三昼夜,三昼夜不算长,其间人有无尽的话要对神讲,有无尽的歌要对神唱,尽管这些话这些歌年年讲年年唱,神一定也会厌烦听的,但神没有理由拒绝人类还愿的。现在,仪式拉开了序幕,木叶已经吹响,皮鼓已经捶响,凡人皆头戴傩面具,身披茅草衣,只等一声招呼准备正式登场。偏偏此时出了麻烦,主持仪式的大嘴巴张开好久仍不见作声,因为哑的缘故,那句开场白怎么也喊不出来。原来人们用惯了的哑语完全不适应傩仪了,人若给神也打哑语的话就太不像话。真正的麻烦在于人们患了集体健忘症,他们在学会哑语的同时丧失了母语,母语像丢进河里的一件东西随水漂走了,再也捡不回来了。情急之下,人们开始集体回忆,哪怕回忆得起一两句也好,岂料这种集体式的搜肠刮肚并无成效,过去曾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傩歌连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它好几次溜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人们急得只差喊天,此时喊天未必喊得应,人落到这步田地未必不是天的报应。
尴尬莫过于酋长大了,她满脸愁容呆立着不动。一老者走拢来,用地道的哑语向大建议,说干脆就用哑语祭神吧,神是无所不能的,神既然能够洞悉人心就必定听得懂人的哑语。大的神态大河解冻般一下子开朗,接着是一连串哗哗啦啦的哑语流淌。傩仪就这样继续进行,它别出心裁地演译着种种农事,并且夹杂着大量的性事活动。原始人类总是认为作物生长同种族繁衍密不可分,傩仪再现了人类劳动和性的全过程,尤其有关性事部分,它逼真得如同做爱本身,其间,代表女阴的八月瓜扮演着主要角色。八月瓜是一种野生瓜,它和稻谷一样成熟于秋季,其形状是不宜详述的,我们仅知道它的象征意义就够了,它连藤带瓜从山间移植而来,直接移植到每个妇女身上,恰到好处地遮掩着她们阴部,或者说女人的阴部本来就长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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