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钱江潮
作者：石 英
一般而言，八月中秋是赏月的日子，今年我因参加在浙江海宁举行的“徐志摩诗歌节”，八月十五之夜专程来至钱塘江边的盐官镇，为了赏月，更为了观潮。
东道主告诉我们：今夜几乎可以肯定不是观潮的最佳时刻，因为通常钱江潮最壮观的时日是农历八月十八日那天。
盐官镇素负盛名，自古有谈海宁必提盐官，在某种意义上说，盐官成为海宁的一个品牌，在此观潮的历史足可上溯数百年。我早已闻名，今夕始见。观潮地呈台级状，最高一级似大型平台，此时早已摆好桌凳，先是赏月，待到子夜时分，便可依次下至以下台座，直至江畔，那才是今夜的主体“节目”。
今夜的中秋月还算不错，但在此地仰望天际，虽非“云遮月”，但也并非澄澈如水；前几天看电视云：今年的中秋月特大特圆，许是大家主要是奔着钱江潮而来，从心理上反而觉不出圆月的特别佳处，有意无意之间，赏月倒成为一种陪衬。
时间在诗友们的叙谈中过得也够缓慢，好歹挨到夜半12点多钟，听下面台阶有人喊着：“快下来，潮就要来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奔到江畔，隔着护栏，远眺月下的钱塘江，波光粼粼中羼杂着灰紫色的神秘，一直抵至天边，那极尽处欲欲向上卷起，幻觉中似与大海无异。这才使我悟道：同称为江，却大不一样，钱塘江这个世所罕见的大喇叭筒，就是在极阔与极狭的冲撞中见出自己的特色，以致引得古往今来多少好奇的观客不远千万里只为一睹它的姿容。也许并不见得人人如愿，甚而还不排除有人会感到有些失望，但盛名之下，钱江潮每年都不必担心会受到冷落，善男信女如瞻拜神祇乐此不疲而至……
今夜的我们总算是幸运的，零时三十分左右，自与我们相对的方向，月光下银色的狮子头抖擞着卷将过来，感觉中是呈不很规则的斜面形———这就是钱江潮，终于亲眼见到了！
至少在我的感觉中，不快也不慢，就像是充满灵性的群体相互簇拥着，惟恐有谁落后。但说实话，比之于我过去看过的图片，听过的渲染，气势还并不够十分宏大，只听到闷闷的呼呼声，还够不上震天撼地的咆哮。终于，它们向我们站立的地方迫近过来，就像在接受它们既非同类却又不陌生的人的检阅。然而，给我的感觉并不凶暴，更没有如过去报道的那样常以汹涌的浪舌舔走几条生灵。没有，它们总的来说还比较礼貌，一个个银色的狮子头抖擞着荡了过去，留给我们的影像是一扇斜形的、偌大的滚球……不过，且慢，突然我发现，里边的一条浪舌像巨兽犀利的尖嘴冲刺出去，将原来虽呈斜形却大致是齐步的同类抛在身后，惟自独尊地一味向远处窜去，甩得那些同类看来颇为无奈，只好由它劈开远方那夜色漆黑的大门……
我不知道这股捷足先登的潮涌是受了何种力量的推助？还是群浪中也有天赋的实力不同？只能由科学知识来诠释这种现象了。
此刻不知为何，在我脑海里陡然蹦出一个“挤”字来。或许是因为潮头太挤，才挤出那么一股不甘齐头并进、抢先奔路而奔的倔家伙。其实，在有形与无形的竞争中，不独钱江潮是挤出来的，就连高山也是挤出来的，大海也是挤出来的，甚至历史上某些杰出人物也是。挤到极处，就如同最烈状态下的钱塘江头，昂首站立起来！
当然，今夜我们没有见到它的最烈状态。据当地诗友说，钱江潮最高时潮差可达12米。“可惜，你们没看到它最壮观的时候。”他很惋惜地说。
我却已相当满足。因为，重要是感觉，是亲眼领略了钱塘潮，而不必太觉遗憾；至于它可能还有更好的状态，留下几许悬念岂不更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