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
作者:焦祖尧
两天以后,安德逊却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据说接到了一个电话,有个女人要从美国来看他。在工地上,安德逊和工长干了一架。起因是吴福的车没有按时到达电铲的工位,也就是迟了半分钟吧。这电铲铲一下几秒钟,抬起来几秒钟,转到170车上方几秒钟,打开铲斗让装载物落下几秒钟,都有定数,一个动作的全程是45秒钟。电铲转过来,底下就该有一辆车等着,吴福迟了半分钟,就差不多要少装一铲,一铲就是二十多立方米。安德逊又要写备忘录,工长却不让。工长说吴福迟到半分钟是有原因的,工长说了原因(这类原因可以找到很多);安德逊却不认可,说工长偏袒中国工人,他要报告作业部经理。工长大怒,说安德逊你不要逞凶霸道,这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不在你美利坚合众国。两人都上了劲,西番莲在一旁也没有办法,再说从心里讲她也不愿安德逊再给吴福写备忘录。安德逊去找作业部经理,作业部经理说,在中国办事,还得考虑中国的具体情况,这事也就算了。作业部经理是加拿大人,在中国干了几年,处理问题很有经验了。安德逊的情绪越发不好,下班后去打台球,连输了几盘,钱包里丢了120美元,气得一挥台球杆就把灯打了,还把墙上装修得蛮漂亮的壁纸捅了几个窟窿。宾馆的经理不依了,给他也写了备忘录,罚款300元。安德逊把备忘录撕了,还"叽哩咕噜"骂了一大串难听的话。宾馆经理很有耐心,二次写了派人送去。安德逊也来了个以牙还牙,把抽水马桶的坐圈故意断不说,还给经理写了备忘录,说宾馆服务不好,菜里吃到过虫子。事情就越闹越大。区里的公安局派人来了,说你们怎么给外宾写备忘录?要检查处理。区公安局的同志闹不清备忘录是什么东西,认为备忘录只能由外国人给中国人写,中国人哪能给外国人写这东西?宾馆经理不服,找到市公安局。市公安局的同志到底见多识广,开了个车直奔露天矿,把安德逊叫来,说以前是宾馆罚你,现在不是了,是公安局罚你,不是罚300块,是罚600块,你认罚也不?不认罚,就以扰乱治安拘留你几天再说。安德逊乖乖把600块人民币掏出来了。
这事吴福觉得很有趣,公安局代他出了口恶气。你老安把西番莲弄到香港泰国去转了一圈,不是很得意吗?你往常带了个橡皮面具吓唬人,不是挺高兴吗?你总算也有不得意不高兴的时候嘛!
吴福确实也高兴了几天。这几天中,他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工长也夸他"像个工人阶级"了,机器的轰鸣声也不觉得那么刺耳了,岗位上的八小时也不觉得没日没月地难熬了。
这天他上完早班,到食堂吃过饭,又三点一线走回单身公寓去。忽见七楼一间屋子的窗户洞开,有人从窗口往下扔东西,先是扔电视机,接着扔下来的是录音机、录像机、照相机,插着绢花的花瓶,嵌着画儿的镜框,还有许多化妆品的瓶子。扔东西的不是西番莲吗?西番莲一边扔一边嚎叫,因为在七层楼上,嚎叫什么他听不清楚。只知道她扔的这些东西,是安德逊为她买的。他马上想到,给安德逊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来了。
从大洋彼岸来的女人,真是安德逊的老婆。安德逊在整个矿区的名声便一下子臭起来,加上宾馆台球房里打灯泡捅壁纸断抽水马桶的坐圈,外方总经理就不得不说话了。他们不喜欢公事式的谈话,喜欢在咖啡厅里随便聊天。是正经的巴西咖啡,喝起来有滋有味。总经理喝了一口,咂咂嘴说,巴西的咖啡真不错呀,巴西的雪茄也不错呀,你说是不是呢,安德逊先生?安德逊点点头。总经理又说,安德逊先生,这几天你的气色可不大好呀!是不是不大愉快呢?你是不是感觉到,你在这儿工作不大合适呢?
总经理说话时始终不动声色。总经理说完了,安德逊一言未发。
安德逊被解雇了,带着老婆回美国了。
西番莲披头散发,两眼发直,屋里能摔的东西都让她摔了。她日夜狂叫不止,嘴里常常吐着白沫。矿上派了两个姑娘照看她,给她打饭,她把碗筷都扔在地上,还双脚一阵乱踩。
吴福去看过她两次,两次都被她撵了出来。西番莲只要见到男人,无不例外都吼叫着滚!滚!滚!连单位的工会主席去看她也是这等待遇。
西番莲终于被送进了二百里外一个县里的精神病院,这医院在使精神病人康复方面很有名声。
西番莲走后,吴福忽然就觉得这幢高层的单身公寓变得空荡荡了。露天矿的人好像没有吴福这样的感觉,舞场里照样场场爆满,乐队吹奏乐曲时照样声嘶力竭,食堂里照样被肉菜的香气和人们的欢声笑语塞得满满腾腾,矿坑里电铲和170车照样有板有眼快节奏地动作,值班经理和工长的白色工具车照样在矿区开来开去,用对讲机哇哩哇啦叫唤。人们都没觉得少了点什么,只是在谈笑中多了点资料。听说于谟在西番莲去精神病院前看过她,也被她赶了出来;于谟在门外站了一阵,把瓶底似的近视镜从鼻梁上往起抬了三下,叹口气就走了。护送西番莲的人从医院回来交差后,一身轻松的样子,就像自己在排土场卸完车,轻松地往回返一样。吴福躺在床上翻烙饼,很有点想不通的意思了。西番莲栽在安德逊手里,莫非领导都没见到?你们批评、制止过吗?你们帮助过她吗?得了病,往医院一送,省事倒是省事,可她以后怎么办呢?这事要是发生在农村,结果就不会这样。村长支书不说话,族里的长辈也会早出来说话的。西番莲本身当然有责任,咋自在咋活,能这么活法?再自在也不能去找老外吧。他吴福虽然反对过,也反对得不够坚决,所以他吴福也有责任。西番莲要是听了他的话,哪有这等下场?可这女人不听;不听,自己搅下的糊糊就只能自己喝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再想想,西番莲想活得自在,这有错吗?他吴福不也想活得自在些?要离开露天矿,就因为在露天矿干活不自在,生活不自在。人都想活得自在些,这没错吧?
有次西番莲到他家里来,从提包里取出一件衣服,扔在他面前。西番莲说,吴福,这件连衣裙,我送给你老婆了。吴福虽然在穿着上不在行,但也能看出衣服料子的质地挺好,米黄底子上撒满碎花,看起来挺舒服,手指捻了捻,又柔软又光滑。吴福说,你自己为啥不穿?西番莲说,我嫌它瘦了点。你老婆我见过,她穿了正好。吴福说,我老婆能穿这衣服?穿了也走不出去呀!西番莲说,为啥走不出去,你老婆比我还小哩。吴福说,我老婆是农村人,怎能和城市人比?西番莲说,农村女人现在也讲时髦了,女人天生就爱美,莫非你老婆不爱?西番莲又说,这件衣服我可是托人从广州捎来的,有人要我让出来,我还不肯呢。拿回去吧,叫你老婆高兴高兴,就说你托人从广州给她捎的。吴福很生出几分感激,却还是不想拿这件衣服,这衣服改芳穿上,肯定没有西番莲穿上好看,何必把这么好看的衣服糟蹋了?吴福说,这衣服明明你能穿哩,叫人捎衣服还不给尺寸?西番莲烦了,说吴福你这是咋啦,我能穿还给你老婆作啥?你不信,我穿给你看。说完便脱下身上的连衣裙,把那件新衣服套了上去。衣服是紧了些,西番莲身上的楞楞角角都显得十分突出、饱满。吴福眼前顿觉一亮,没想到三十岁了,西番莲这女人的身段还这么好。西番莲拉着裙角转了个身说,咋样,是不是紧了点?你当我哄你呀!给你老婆吧,别说是我给的。吴福一直看着她褪下新衣服,换上原先的连衣裙,才说,你还是留着吧,我看挺合身的。西番莲柳眉一竖,说,吴福,我嫌你这人太腻歪,哪像个男人,说话吧,要不要?不要,我就把它扔了。说着便走到窗口去。吴福连忙挡住,说我要了还不行吗,多少钱?西番莲说,告你是送给你老婆的,还问多少钱。
吴福把衣服拿回去给改芳,说托人从广州捎的。改芳一见便爱不释手,穿上在炕上打了旋。吴福却觉得改芳穿上怎么也没西番莲穿上好看,这意思当然不能说出,便竭力去想西番莲穿上的样子。改芳说,你心里还真有我呀,说着低下头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吴福没有被亲出什么激动,心想自己为啥要在老婆面前说假话呢?心里很有几分过意不去,但西番莲穿上这件衣服时浑身上下饱饱满满的样子,却在脑子里怎么也抹不去。改芳不过穿了这一次,便压在箱底了。改芳总爱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压在箱底,过一阵拿出来看看,过一阵拿出来看看,比穿了用了还觉得受用。吴福就不大欣赏她这种做法,但又不能反对,一反对,改芳就会说,看把你烧的!怕人家不知道你有多大家底不是?有些事改芳却不肯落在人后,院子的门楼人家有多高,自家也要多高,门楼上人家刻"清风明月",自己也要刻"紫气东来",都是四个字,一个字也不能少的,矮一截少一个字都怕别人小瞧。西番莲可实在得多,该吃就吃,该穿就穿,该玩就玩,不计较别人说长道短。西番莲说她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西番莲就活得自在。不过她太自在了,自在得栽到了安德逊的手里。吴福禁不住为她惋惜。
不自在不好,太自在也不好,吴福真不知道怎么过了。下班回来,总觉得单身公寓空荡荡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吴福决定离开露天矿了,那是西番莲走了三个月以后,他向作业部正式提出离矿的要求,还正式打了个报告。工长把他叫到家里。工长让他喝茉莉花茶,工长家不喝咖啡。工长揭开茶杯盖盖说,这茶是新茶,是朋友从福建捎来的,吴福你闻闻可香。工长说吴福你真的走吗?吴福说我的合同满了,我也不想干了。工长说合同可以续呀,你开170已经很熟练了,露天矿的章程规矩你也熟悉了,你干吗要走呢?
吴福自己也说不清非走不可的理由,想起老外打发老外的办法,不妨借用一下,就说,工长,我觉得不合适在露天矿干了。工长说,我们并没有说你不合适呀,培养一个170司机不容易哩。
吴福觉得工长说这些话是诚心诚意的,不禁犹豫起来。工长看他有点动摇,觉得不该逼他。工长说,吴福,你回去想想吧,前前后后多想想,外边多少人想进露天矿还进不来呢。
吴福心想,外边人想进来,是只见露天矿挣的钱多,却不知道这钱是咋挣的。这么一想,倒下定了决心。吴福说,工长,我不用再想了,我决定走呀。我在露天矿干就是不合适,我自己心里明白,我就自己炒自己的鱿鱼算了!
工长见他决心已定,只能叹口气说,吴福,我知道留不住你了,你就走吧。一个人总有他自己该去的地方。你回村要是又觉得不合适,还可以回来找我。
吴福很有点感动。工长说一个人总有他该去的地方。这话说得好。他决定回农村,就是去他该去的地方呀!吴福在告别工长,告别他的170时,倒真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八
吴福回村以后,决定自己养车,这主意他早就拿定了。这些年农村人挣钱的门路越来越多,养车就是个好路子。新车他买不起,就先买个旧车开着。托人联系了一个车,也付了定金,到那儿一看,是辆杂配车,跑得都快散架了,只好把定金要回来。车是养不成了,就买了头犍牛,做他种地的帮手。
改芳对他回村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这下她省了很多心,虽然对西番莲的下场深表同情,唏嘘过不止一回两回;虽然丢了每月六七百块钱的工资不免心疼,但男人毕竟回到了自己身边,不用操心他上夜班打盹出什么事故,不用操心他能不能吃好睡好,更不用操心他会被什么女人勾了去。世上万事万物,有得便会有失,两全三全的事是没有的,改芳很明白这些道理。
割罢麦子,吴福便开始翻地,来得及再种一茬秋菜,水萝卜都卖到了五毛钱一把,这年头地里还是能长钱的。回村几个月,他过得很平静,村里人对他态度也变了,吃点新鲜的总要互相送来送去,孩子满月、老人做寿总有人请他去坐席;不出地便和大家一起蹲蹲墙根,大家让他讲露天矿的新鲜故事。安德逊断马桶上的坐板曾叫大家惊讶不止,但他从来不提起西番莲。他曾经有过去二百里外那个医院看望西番莲的念头,终究没有付诸实施。
来回耕了五遭,那块狭长的地便只剩下一半。太阳还高,他不必匆忙。卸下牛具,让它到一块坡地上吃草去,他也在一棵小叶杨下边躺下。他是自由的,他完全可以自己支配自己,想干就干,想歇就歇,没有液压铲在等着,没有工长和值班经理用步话机朝他吆喝。他愿意用一小时拉一泡屎,也没人会干涉他。他向往自由,庄户人天生就是自由人。
天蓝得晃眼,云很薄,衬着蓝天也就越发显得白,慢慢慢慢地飘过去,也十分自在。隐隐有隆隆的声音传来,那是许多台170的歌唱。声音勾起了他一些清晰又不甚清晰的回忆,心里竟也生起一点说不清楚的滋味。当他毫不费力地驾驶着那两层楼高的庞然大物,车上载着一座小山,轰轰隆隆朝前开去时,他曾有过何等的自豪啊!他在驾驶室里自个儿对自个儿说,狗日的,吴福,你真行啊!这一切已经去得遥远但又不十分遥远。
他忽然听到一声尖厉的汽笛声,知道有一列重载煤车从露天矿开出了。片刻之后,列车从漫坡顶上呼啸而过。震得身下的土地都在抖动。他忽然想起不远处的牛会不会被这怪物惊了,转脸看时,它却处变不惊,悠闲地用尾巴赶着牛蝇,在原地不慌不忙啃着青草。
吴福起身走过来,拍拍牛背,叹口气说,伙计,我还怕惊了你哩,你咋地就习惯了呢?
九
吴福自己养车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车价涨了,东风140带拖斗的已卖到七万多块,他再东借西凑也弄不来这么多钱,找信用社贷款人家也不贷给他。旧车都是跑得没劲了人家才愿意出手,就像一头牛使唤尽了力气,主家才肯把它卖给屠宰场。后来他又弄明白,有了车货主也不好找。这几年养车的多了,运输任务已经饱和,要从别人嘴里把吃食夺过来,是不容易的。要有关系,一般关系不行,要有硬关系。他吴福软关系也没有,哪有硬关系?只能让改芳再去找他二姑夫,问问买车以后能不能靠他的关系给找上货主。二姑夫对侄女婿离开露天矿大表不满,怪他不该丢了金饭碗,回来找讨饭棍,说在露天矿只要出力,就能旱涝保收,养车可不保险,出个事故,把身家性命贴进去的也有。二姑夫给他下了一顿冰雹,养车的念头也就慢慢淡了下去。这给改芳也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失去每月六七百的进账,对这个家来说实在是了不得的大事。她原来设计的种种光辉灿烂的前景成了泡影,心情也就一天比一天坏起来。吴福的心境比改芳更坏。于是两人不免常常恶语相伤,把离矿回家的责任推给对方。改芳说那女人不疯你吴福能回来?吴福说,我不回来你就养汉,这不是你说的?
村上人觉得吴福空着手从露天矿回来,连个车也养不起,见面时就少了几分亲热。也有人说,谁说吴福有福?吴福就是无福。吴福对村里有些事也慢慢看不惯了,比如露天矿建起以后,这一带通了电,电线拉进村里,家家户户都安上电表,点上电灯,电视机、洗衣机也用上了;但有些人不经过电表,把线接到家里烧电炉,甚至冬天把电炉放在小四轮拖拉机肚子底下,烤热后好起动,竟也没人过问。吴福觉得这些人太自私了,干部也太不负责任了。矿上单身公寓也有人烧电炉,查到后狠狠罚款,就没人再敢使唤。又比如矿上的干部,每天都要比工人先到工作现场,村里有些干部,在人们下地后却跑到旧窑里去打麻将。矿上到处是值钱的东西,却没人想往家拿,就是想拿也拿不走;村里的东西有时就不分公私,拿回自己的小院就改成自己的姓了。吴福觉得不习惯起来。那天到地里起土,拉回来垫圈,半天功夫才拉回一堆,不过二立方光景,臭汗倒出了几身。想起矿上的大电铲,一铲就铲起二十多立方,170拉一趟就拉150吨,吴福觉得一上午白干了,一身身臭汗白流了。开170时,他熟悉地操纵机器,把一座座小山搬走,170那大家伙听他的话。他不止一次由衷地赞美自己,赞美自己真行,如今他还行什么呢?有天晚上,他做梦又在开170了,他威风凛凛地驾车前进,工长和值班经理向他点头致意;来参观的人,都向他投来敬慕的眼光,还朝他竖大拇哥。他揿下按钮,车上一座小山顿时变成一条黑色瀑布,流向贮煤场里。他禁不住又朝自己喊,狗日的,吴福,你真行啊!改芳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奇怪自己怎么睡在老婆身边。
开了春,吴福扛犁下地,地的墒情不好,翻一翻,计划先种点小日期谷子,收了还可以再种一茬。
只不过耕了两遭,浑身就乏得不行。他干活是越来越没劲了。改芳怀疑他得了什么病。他自认为是铁打的金刚,头疼脑热免不了,大病是不会有的。要是还在矿上,就能去医院做做心电图B超什么的,现在上哪做去?不做也罢,有点小病,抗一抗就过去了,但浑身没劲却抗不出个有劲来。他对自己说,不用慌,慢慢干吧。他让牛去刚刚返青的草地上吃草,自己又在一块空地上躺下。躺着躺着,忽然想起工长来了。听说西番莲治好病后,又回到矿上,不当翻译去教书了。自己开的那台170,如今谁开着呢?还是那么好使唤吗?露天矿的二期工程,听说又开始剥离了,新的170又进了许多台……这一晌,他对露天矿的消息特别注意。
头顶上又飞过一只布谷鸟,叫着快快归去,快快归去。今年这家伙来得真早。
布谷鸟正朝露天矿的方向飞去,越飞越远,叫声也越来越小。吴福茫然盯着远去的布谷鸟,这家伙白天黑夜地飞,白天黑夜地叫,总要叫到嗓子里吐出血来。为啥要这么叫呢?谁让它这么叫呢?
快快归去!快快归去!
一个人总有他该去的地方,可是他吴福该到哪儿去呢?脑细胞死了无其数,吴福还是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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