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5月7日,《光明日报》发表了谢冕的文章《在新的崛起面前》,在中国诗界引起了一场关于“朦胧诗”的讨论,从而引起了广大诗歌爱好者和研究家的兴趣,结果,舒婷、北岛、顾城、梁小斌等一批青年诗人以其含蓄轻灵的诗风将“朦胧诗”这股清泉汇入了我国浩瀚宏大的新诗潮流中,为我国的文艺百花园增添了一朵具有独特韵味的小花。自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以郭沫若为代表的浪漫主义诗派及以艾青、臧克家为代表的现实主义诗派,在诗坛上举足轻重,贡献很大,其他如新月派中的闻一多、徐志摩,文学研究会中的诸诗人也有不小的影响,以李金发为代表的象征诗派及以戴望舒为代表的现代诗派,也独具特色。“朦胧诗”产生之后,虽然还不能在诗坛上占据主要位置,但其影响和价值却不容低估。舒婷做为这些青年诗人的灵魂人物,以超凡的人格理想力量,以女性特有的长于自我情感律动的内省,以复杂而细腻的情感体验,为诗歌爱好者奉献了一首首心灵之歌,创作了《祖国呵,我亲爱的祖国》、《致橡树》、《船》、《当你从我的窗下走过》等脍炙人口的诗篇。她的《致橡树》,以明丽隽美的意象,以缜密流畅的思维逻辑,以全新的思想内涵,在读者的心海中激起阵阵汹涌的浪潮,成为爱情诗中的精品。《中国现代朦胧诗赏析》一书收入了《致橡树》这首诗,实际上,舒婷的诗并不“朦胧”,她虽然极少采用直抒告白的方式,多数诗都运用了隐喻、整体或局部象征等手法,表达的意象也有一定的多义性,但只要你能准确把握舒婷诗歌的创作手法,了解她善于在被人们漠视的常规现象中发现尖锐深刻的社会哲理的特点,她的诗就不难解读。 《致橡树》反映了舒婷诗歌创作的一种普遍的观照方式,在比较单纯的爱的外观下,蕴藏着比爱情本身更丰富的社会内涵。 <致橡树》是一曲歌颂独立、平等、理解、深情、互爱互助的新时代爱情之歌,它美妙悦耳的主旋律中跳动着“自爱与爱人”的爱情最强音。 十年动乱结束之后,我国的面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刚刚从一场恶梦中醒来的人们,开始了对历史的沉重反思,开始了对命运和前途的抉择,也开始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思想领域、文艺领域以及社会各个阶层的人士都在重新认识自我的同时,进行着思想观念和意识的批判和扬弃。文学是反映生活的最好形式,作者们纷纷拿起手中的笔,写下了对人生的体验,对真理的探求,对光明的向往,对生活的沉思。舒婷的《致橡树》做为这个时期的产物,是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的,她巧妙地给爱情这个古老的话题注入了全新的内容,以诗的形式表达了现代女性追求幸福、向往真正平等的爱情的强烈心声,为新时期中国的女性文学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致橡树》的成功,在于诗中纯美的意境,更在于诗中所揭示的深刻的社会内涵。 爱情是生活中最美丽的字眼,是人类得以生存和繁衍的力量源泉,爱情虽然不是生命的全部,但没有爱情的人生却是残缺不全的人生,生命中如果没有爱情,就象花朵没有阳光的照耀一样,既没有色,也没有香,真正的爱情可以使人在生活中找到重心,在事业上获得动力。一代导师马克思说:“在这爱情上集中了我的所有精力和全部感情,我又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因为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热情。”爱情是文学作品中永恒的主题,是最富于感情色彩的事物,对爱情的描写最容易展示人物的感情世界,最容易以情感人。也正因为如此,爱情的话题对几乎所有的作家都产生了极大的、特殊的吸引力,成为文学创作上最拥挤的一条通道。中外文学史上,不仅那些有才华的作家要到这里来一试身手,以各种体裁形式描写爱情,揭示社会矛盾,表现时代风貌,而且大批平庸的作家、作者也纷纷涌向这里,以爱情的故事给作品增加吸引力,甚至不惜以胡编乱造去哗众取宠。早在一百多年前,恩格斯在《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就曾慨叹说:“性爱特别是在最近八百年间获得了这样的意义和地位,竟完成了这个时期中一切诗歌必须环绕着旋转的轴心了。”潮涌之下,难免鱼龙混杂,古今中外浩如烟海的描写爱情的文学作品中,的确有不少是平庸之作,甚至是糟粕,但同时又出现了一批又一批动人心魄的优秀篇章,其中有些作品具有永恒的艺术魅力,它们为整个文艺创作增添了特有的认识价值、社会价值、教育价值和审美价值,使文艺之花开得更加绚丽多彩,散发着生活的芳香。试想,《孔雀东南飞》、《西厢记》、《牡丹亭》、《红楼梦》、《罗密欧与朱丽叶》、《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约翰·克利斯朵夫》等等传世名篇中,如果没有对爱情的充分描写,其艺术感染力将会下降到什么样子?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在拨乱反正的过程中,社会主义文艺创作重新确立了“爱情的位置”。长期禁锢的闸门一经打开,潮水便汹涌而出,短短几年,对爱情的描写便从禁区一变而成为热点,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蓬勃景象,这其中,刘心武的《爱情的位置》、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航鹰的《东方女性》、张抗抗的《北极光》、王安忆的《金灿灿的落叶》等作品,都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作。这些作品从不同角度讴歌了新时代的爱情观念,向封建守旧的传统世俗宣战,让思想冲破牢笼,还爱情以甜蜜和温馨。这时候,舒婷以《致橡树》应和着小说界的知音们,用清纯温婉的抒情诗加入了这曲文学交响乐,从理性的高度为这乐曲插入了一段华丽的间奏,一节富于人格美的爱情咏叹调。 诗人在全诗的开头,便直接切入主题,表达了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对在人格上独立和平等的美好爱情的渴望,也表达了抒情主人公对待爱情的自尊和自爱的态度和自我价值观。“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传统的爱情观,总是要受到它所处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心理和传统伦理观念的干扰和制约,因此,爱的结合,往往不是人的感情和价值的平等结合,而是权势和财势的结合,结合的双方也往往变成主导和从属,统治和被统治的关系,从而失去了爱的本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伦理道德,造就了旧式传统畸形的爱情模式,使中国的女性自甘于扮演卑弱的女奴角色,世世因袭“女人天生是男人附庸”的落后意识,在心理上形成了对男人的彻底依赖,不敢崇尚爱情平等、婚姻自主,一如既往地生活在逆来顺受的心灵桎梏中。五四新文化运动提出了“个性解放”的口号,也敲开了中国女性尘封的心门,使她们猛然觉醒,正确认识到自己的价值。现在,正是抹去中国女性身上这个封建烙印的时候了,诗中的抒情主体——代表着具有强烈时代观念和思想品质的新时代女性,一开始就大声疾呼:“我们不愿成为男人的附庸,我们追求人格独立、价值平等的真正爱情!”在这里,诗人借助“樊援的凌霄花”、依人的“鸟儿”两个喻体,表达了新时代女性“自尊、自信、自强、自爱”的心声。 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先驱李大钊说过:“两性相爱,是人生最重要的部分,应该保持他的自由、神圣、崇高,不可强制他,侮辱他,污蔑他,压抑他,使他在人间社会,丧失了优美的价值。”正是基于对爱情的深刻理解,舒婷沿着自己的思路,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爱情观点:“也不止像泉源/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诗人认为,爱情是建立在共同基础上的,是两个人的事,是真诚、高尚的互爱,不应以舍弃各自独立的位置和人格为前提,不应以一方的压抑、萎缩和牺牲去衬托另一方,诗人在这首诗里摒弃的正是依附性的爱情观和单方奉献性的爱情观。如凌霄花之于高枝、如痴情鸟之于绿荫,如源泉送来慰藉、如险峰衬托威仪,这些陈腐的爱情观,都是把恋爱的双方置于失衡的天平之上,都是以牺牲一方为爱的前提,都反映出漫长的封建思想意识在我们民族心里上的历史沉积。诗人追求的是双方彼此平等的超越世俗的爱情,并特别强调了人格的价值在爱情中的重要作用,认为爱情要能忘我而又不丧失自我。忘我是对视人格如财物、视爱情如交易的一种超越;不丧失自我是对视情人如靠山、视自己如附庸的一种超越。读者读到这里,已经对诗人鲜明的观点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舒婷在否定了陈腐的依附性爱情观和单方奉献性爱情观的同时,也向读者提出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究竟什么才是真正平等的爱情?要如何去爱一个人?在这里,诗人并没有给读者留下太大的思维空间,她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说得多明确呵!诗人与读者的心灵在这里产生了共鸣,全诗也在这里掀起了第一个高潮。 在这首诗中,诗人以“木棉”象征抒情的主体,代表着具有新的审美气质的女性,她一改旧式女性纤柔、妩媚的特点,充溢着刚健、丰盈的生命气息,恋爱的另一方则是象征着有刚阳男性美的“橡树”。人格上和价值上平等的恋爱,就象“木棉”以“树的形象”与“橡树”站在一起;理解是爱的基础,恋爱的双方彼此心心相印,相互爱慕、相互关心,共同担负起人生的责任,共同经受岁月风雨的洗礼,如橡树和木棉“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双方“相互致意”,心灵相通,“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我们”虽然身无彩凤双飞翼,但却心有灵犀一点通。诗人对爱情的涵义有着深刻的体验,认为“爱人”就要爱得诚挚,爱得真切,就要把对方的一切融进自己的生命,就要愿意为所爱的人奉献自己的真情。但奉献是双方都必须承担的义务,绝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附庸或衬托,更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单向奉献。正如周恩来总理所说的一样,只有建立在“互敬、互信、互学、互助、互爱、互让、互勉、互谅”的基础上的爱情和婚姻,才是真正能够持久的,也才是真正能够幸福的, 维洛那城的广场上竖立着两座金像:美丽的姑娘闪着春月般的眼睛,纤纤素手温柔地抚摸着横卧在她身边的英俊青年,像座的下面一行字写道:“在仇恨下惨遭牺牲的人儿—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两家贵族父母为一对多情儿女而立的悔恨纪念碑。罗密欧与朱丽叶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出自十七世纪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杰出的作家莎士比亚的笔下,这个以悲剧形式告终的爱情故事多少年来一直感动着各国的青年男女。莎士比亚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描写朱丽叶一心要与她所爱的罗密欧结合而不愿嫁给家族指定的巴里斯时,有这样一段内心独白:“啊!只要不嫁给巴里斯,你可以叫我从那塔顶上跳下来;你可以叫我在盗贼出没,毒蛇潜迹的路上匍匐行走;把我和咆哮的怒熊锁禁在一起;或者在夜间把我关在堆积尸骨的地窟里,用许多冻死的白骨,霉臭的腿胴和失去下颚的焦黄的骷髅掩盖我的身体;或者叫我跑进一座新坟里去,把我隐匿在死人的殓衾里;无论什么使我听了战栗的事,只要可以让我活着对我的爱人做一个纯洁无瑕的妻子,我都愿意毫不恐惧毫不迟疑地去做。”在我国广为流传的“梁祝化蝶”的美丽故事,也以神话的方式表达了对“爱人”一词的朴素理解。论断事物一向有着明显理论色彩的黑格尔把爱情称为“精神化的自然关系”,认为爱情是对性欲的超越,是男女之间在精神上、感情上的完全锲合。他在《美学》中写道:“爱情里确实有一种高尚的品质,因为它不只停留在性欲上,而是显示出一种本身丰富的高尚优美的心灵,要求以生动活泼、勇敢和牺牲的精神和另一个人达到统一;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就只有在我身上生活着,我也只有在对方身上生活着,双方就在这个充实的统一体里才能实现各自的自为存在,双方都把各自的整个灵魂和世界纳入到这种统一里。”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爱情的实质乃是男女间互相倾慕以至使人能冲破重重阻碍,执着地进行追求以达到高度统一的强烈感情,如“橡树”与“木棉”之枝叶相触、根脉相连,使人无怨无悔地“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致橡树》是一首寓意明白的爱情诗,但并不意味着它便是一首单调乏味的诗,诗人对新时代爱情观的论证是全方位的。在表达了抒情主人公向往自由平等、互爱互助的爱情之后,诗人话锋一转,提出了“恋人间允许并应该存在距离”的新观点,把读者的想象引向另一个空间,使全诗的人格理想力量进一步得到深化,从而使“自爱与爱人”这一主题更加突出。事物间的矛盾是普遍存在的,一株百年大榕树上找不到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同样,两个人在相貌、才能、性格、品质、学识、所处的环境等条件上也不可能完全相同,这就是距离。距离产生了美,也使恋爱的双方各具独立的个性和人格。诗中的抒情主体“木棉”有“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而抒情的另一方“橡树”则有“铜枝铁干,像刀、像剑又像戟”,他们既有各自独特的个性又相互支持,既求同又能存异,“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既“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又“共享雾霭、流岚、虹霓。”这就是爱情的真谛! 黑格尔在《美学》中说,爱情“要求得到另一个人重视的不只我的抽象的人格,也不只是我的人格在某一具体的孤立的因而是有局限性的事例中的体现,而是我的主体性整体,我应该把这主体性所包含的一切,把我这一个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样子,全部渗透到另一个人的意识里去,成为他(或她)所追求和占有的对象”。爱一人就要爱他的一切,包括爱他的追求和理想:“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在全诗的最后,诗人画龙点睛,把所要表达的思想内容发挥得淋漓尽致,整首诗在这里掀起了又一个高潮,“自爱与爱人”的主题也得到了彻底的升华。 舒婷的《致橡树》在艺术表现上采用了内心独白的抒情方式,这种方式便于坦诚、开朗地直抒诗人的胸臆。在创作上,以整体象征的手法构造意象,全诗以橡树、木棉的整体形象对应地象征具有独立人格而又真挚相爱的爱情双方,使得哲理性很强的思想、意念得以在亲切可感的具体形象中生发和诗化,因而,这首富于理性气质的诗一点也不会使人感到有说教的意味,而只有被诗中丰美动人的形象所征服。 这首诗在艺术表现手法上最有特色、给人印象最深的有二点:第一,大量采用对偶及长短错落的句式,发挥诗歌的语言优势,增强全诗的节奏感和韵律美。全诗一共三十六行,除了六个诗意转折行未成对偶外,其余三十行皆成对偶,而且其中有二十四行对偶非常工整,如“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等。这些诗句,不仅在意象上匹成对偶,而且随着诗情的分降急缓,在语调上也相应出现了抑扬起伏,与诗歌的主题(赞颂独立、平等、互助、互爱。既珍视自身的独立人格,又理解对方的存在意义的新型爱情)相合拍,句式的对偶和语气的连贯隐喻着双方情谊的融洽,语调的明快和谐暗示着爱情前景的美好;第二,在意境的营造上注重对审美意识的追求。审美意识是指运用美学的观点去审视生活,从生活中提炼出美来。《致橡树》堪称这方面的佳作,在审美意识上体现了“新”和“美”的特点。诗中对依附性爱情的否定,主要通过两组“绝不学”表现出来,一是“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凌霄花枝条软弱,只借助高枝把花朵挂在高处,炫人眼目。二是“绝不学痴情的鸟儿”,鸟儿体小力单,无力建造高大坚固的屋舍,只能筑巢枝头,仰仗大树的绿荫以避风雨。这些,都是抒情主人公所要摒弃的。在以往的爱情诗中,奉献型的爱情一直是备受礼赞的美好事物,但诗人却独具慧眼,发现了破绽,并用两个“也不”否定了单方奉献性的爱情,提出了平等、互爱、互敬的爱情新观点,从而使《致橡树》在意境上迥异于前人和他人,实现了审美意识上的突破,全诗也因而闪耀着独特个性的光辉。 诗不是理论,即使具有理想倾向的诗篇,也是在充满感情色彩的语言环境中,通过诗人创造的形象来表现,因此,在诗的意象所覆盖之下,往往具有更深更广的内蕴和外延。诗言志,诗为心声,评析一首诗,一定要弄清诗人所处的社会背景,了解诗人的思想倾向和所要表达的内心感情。舒婷的《致橡树》写于那个思想意识正在转轨的年代,反映了一代人全新的思维意识和对美好明天的强烈向往,也反映了向传统落后的封建意识作斗争的勇气和决心,尽管诗中对“自爱与爱人”这个主题的揭示在今天看来已经不觉得新鲜,但《致橡树》在中国新诗中的重要作用及其所产生的社会感染力却不容置疑。在这首诗里,饱含着诗人主观情绪的“木棉”和“橡树”两个意象,是新颖而妥彻的,代表着充满活力且具有优秀思想品质的新时代青年的形象,两种树茁壮高大,容易使读者感受到一种内在的强大力量和崇高的人格魅力,而与此相对应的“凌霄花”和“鸟儿”则显得多么的渺小可怜,诗人采用了象征的寓意和几个排比的对应,使感情逐层递进并最终形成高潮,收到了强烈的艺术效果。 《致橡树》无疑是一首经典爱情诗,但如果我们把理解的目光看得更远,便不难发现,这首诗还表现了诗人对理想的人际关系的一种向往,诗人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应当这样:彼此独立和平等,相互尊重和帮助。诗人赞扬人格独立和平等的价值观,并为之献出诚挚的歌唱,这对于刚刚结束的那个轻蔑人的尊严的荒唐年代无疑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这一点,也正是《致橡对》超越于爱情话题的弦外之音,是诗中所折射出来的哲理之光,也是这首诗所隐含的更加深远的社会内涵。 2003.6.26
参考书目:《新诗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中国现代朦胧诗赏析》 花城出版社 《外国文学名著中的典型人物》 上海教育出版社 《中外名人格言精华》 甘肃人民出版社
附: 致橡树 舒婷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吹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1977.3.27
转载于中华国粹网,作者 江南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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