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为人。
《碧鸡漫志》记载,周邦彦年轻时,曾与苏州的营妓岳楚云相恋。数年后,周邦彦得到京城高职,特地来苏州寻找楚云,却听说她已经从良嫁人,不禁十分惆怅。几天后,他在苏州太守举办的筵席上,意外地见到了楚云的妹妹,感伤之下,作《点绛唇》寄给楚云:
“辽鹤西归,故乡多少伤心事。
短书不寄,鱼浪空千里。
凭仗桃根,说与相思意。
愁何际,旧时衣袂,犹有东风泪。”
《挥麈余话》载,周邦彦在溧水任职时,又传出一桩风流韵事。周邦彦在同僚的筵席上,见某主簿有个聪慧美丽的姬妾,竟动了心,时时与她把酒言欢,相处甚洽。周邦彦赋了一首《风流子》词,寄托相思之意:
“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
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
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
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转清商。
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
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
问甚时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
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此词上阙写景,下阙抒情,运用“西厢”、“偷香”等典故,末尾喊出“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的心声,活生生的一首密约求欢的艳词。后人对周邦彦的言行和此词都颇有微词,说:“此词虽极情致缠绵,然律以名教,恐亦有伤风雅已!”
《浩然斋雅谈》卷载,赵佶本来非常欣赏周邦彦的才华,见大臣们纷纷上报“祥瑞沓至”,以为是太平盛世之征兆,希望周邦彦能做几首词,“将使播之乐府”。不料,周邦彦却犯了书生意气,强硬拒绝:“某老矣,颇悔少年时期的轻佻之作。”赵佶自然不满。此时,一个与周邦彦素不相和的同事,打听得他并没有“颇悔少作”,还在某王爷筵席上为歌妓赠词,忙给蔡京打了小报告;蔡京又上奏赵佶。赵佶一光火,立刻把周邦彦贬出京城。
王国维老先生在《清真先生遗事》中,对周邦彦不肯作祥瑞之词拍赵佶马屁的行为,高度称赞他的气节。而我一向热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固然也敬仰他的高尚举止,却不免怀疑他的动机:“周邦彦这样做,莫不是因为李师师之事在吃醋罢?”
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评价周邦彦时,说:“美成深远之致,不及欧、秦,唯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第一流之作者,但恨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这确乎是周词的写照。我们这些宋词爱好者,读到周词,明显感觉不到像晏词、欧词、苏词、辛词那样的语浅情切、真实自然,令人怦然感慨。而且,由于他过分地追求格律和格式,刻意雕琢文字与韵律,某些周词就如一个小心翼翼营造出来的微型象雕,美虽美矣,谐则谐矣,可惜不见真情,不见境界。因此,《弇州山人词评》的评语,深得我心:“美成能作景语,不能作情语。”
然而,《词洁》认为周词咀嚼日久,回味无穷,说:“美成词乍近之觉疏朴苦涩,不甚悦口,含咀之久,则舌本生津。”而早年对周邦彦评价不高的王国维,到了晚年,竟也对周词无比推崇,曰:“词中老杜,非先生不可。”
杜甫的地位,在文学史上是最高的了,但我不太喜欢杜甫。有人说,如你历经沧桑,年过五十,自然能体会杜甫诗歌的精妙所在。因此,我如喜欢周邦彦的词,大约也要到五十岁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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