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直对新闻兴趣不大,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90年代以前,哪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新闻,新闻就是开会,从内容到形式都呆板得要命。但很快我就发现,《中国新闻》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对它从一开始的郁闷排斥到适应接受,再到喜欢,再到发现自己的内在性格和气质其实很适合它,好象是一个特别快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放下了早年全力追求的艺术化声音和声音的艺术化,变成风风火火的新闻传播,不是因为我想刻意播成这样,这一切都是和节目共生共成的。
1992年《中国新闻》上马时,就确定了,这节目对外,不能和《新闻联播》一个样。“对外”这个词给人以一个无限的遐想空间,节目组的几个人都想折腾折腾。记者高丽萍和几位想法相似的同事的心思撞到一起,说:“我们得搞现场报道。”在这之前,高丽萍在山西电视台的现场报道早就上路了,我在长沙台做一个叫《八角亭》的社会新闻类节目的,采编播合一也有三四年了,我们一琢磨,片子搞现场报道,那么演播室就不能再是慢条斯理地播报了,一定要有一种特别的节奏。
另外,当时我们也参考了一些境外的节目。说实话,那时资料真是少得可怜,我真正看到的也就是台湾的新闻节目,当时觉得耳目一新,受到很大的震动:人家做的那才叫新闻!内容丰富,节奏明快,信息量大,那种新闻感觉我觉得很棒。但同时,我又真不喜欢他们的女主播那种莺莺燕燕的小女人气,腻腻歪歪的,烦不烦呐!这时候我从小形成的审美趣味就出来了:我要做主播,就一定要有大格局,不迎合,不媚俗,独立、冷静、理性、权威。你可以说我是个严肃的女人,但这严肃女人说出来的话你还就是非信不可。是的,我播新闻的内心状态就是这样的。
当然,还有一点跟大环境有关系,90年代初,刚刚开始有对外的新闻节目,我们这些人也多少有点为中国人挣面子的想法——让海外的人看看我们中国现在怎么样了:中国现在是个自强的、开放的、进步的国家,表现在播音时,比较果断、强势,有力度,既反映新闻的真实,又体现国家的尊严。
这种播音方式一出来,海外立刻就有了反响,他们真的很喜欢。在海外生活的人,有强烈的爱国情结,渴望中国强大,我的精神气质和干练的屏幕形象暗和了他们的内心期待,当他们,尤其是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带着这种情怀收看祖国的电视新闻节目时,他们不希望看到一个过于生活化的女人形象,而希望是一个有尊严的,一个比较国际化的成熟职业女性形象。比较极端的一个例子是一对旅法的华人夫妇,他们自己说是看了我的新闻节目才决定回国的,因为觉得“中国真是今非昔比了,连女人都这么棒”。
和徐俐聊天是一件痛快淋漓的事,说到得意处,她所流露出率真而帅气的劲头让人感受到一个女性心中有天地而无城府的妙处。我接着问她自己怎么看待当时国内业界对她播音风格的质疑,她顿了一顿,继续发表高论。
徐俐:当时播音界对我的语言的确有很多议论,大概是两种态度:一种是肯定的,觉得还行,这是一种特点,虽然一句一句地听经不起分析,但如果听整体,意思还是清楚的,而且态度鲜明,节奏明快。还有一种看法就是觉得我简直是胡来,觉得我基本功特别差,意群那么不工整,重音那么多而乱,你受过好的训练吗?
那时我心里就想:“我可是认认真真跟着你们工整作风走了十几年的人,没有基本功我能把新闻播音速度从一分钟180个字提到最快350、360个字仍然字正腔圆气息连贯吗?你们未必知道我这点儿老底儿吧!”
人们总说到我的播报速度,其实,提高播报速度仅仅是一种表象,它的核心是对新闻的一种感觉。如果说到刻意,寻找一种对新闻的大感觉一直是我刻意为之的。报告新闻就是说事儿,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地说事儿,怎么感受怎么说。这和中规中矩地念新闻稿的心理基础很不一样,当然随之出现的语言的随意性也就比较大了。这种实践对我来说有得有失,现在回过头来,那时对语言的想法也有点“过”。如果让我此刻总结一下,我想应该是这样,新闻播音的基础是两条根,一条仍是语言艺术上的,这是一种日积月累的语言能力的训练;一条是新闻从业者的基本功训练,你得实实在在懂新闻,选择搞新闻就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对新闻要有感觉。这两者相辅相承:没有语言基本功,新闻播不清楚;但掌握不好新闻节目的特质,再好的基本功也没有意义。优美的声音固然能愉悦大众,但观众最终接受的是资讯,是一个了解和掌握了事实的人向他们提供的资讯。你要传达的最主要的是消息,声音只是介质。我经常听到一些年轻的美好的声音在报告新闻,印象是除了声音,新闻内容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对新闻完全没有感觉,这样的新闻播报怎么可能吸引人呢?其实长久以来,观众对声音已经不那么苛刻了,他们更看重一个新闻业者的资质和状态,我比较早地悟到了这一点,并在实践中去体现它。我认为我的实践是有意义的,当它在多年前以个别现象存在的时候,受到行业和受众的关注也是必然的。它体现了我作为一个新闻播音员存在的个性价值。
徐俐说,播《中国新闻》整整10年,看似工作内容单一,但新闻反映的是瞬息万变的社会,看似单纯平淡的东西其实永远充满了新鲜感。而且现在“新闻节目越做越好,越来越活”。我想一个播音员从对新闻“没什么感觉”到如此热爱新闻节目,也折射出我们国家新闻改革的深刻变化吧。
不过最近几年,细心的观众也会发现,尽管徐俐的播音仍是硬派作风的代表,但若和最初的《中国新闻》相比,她已少了锐利、泼辣,多了些沉稳从容。
徐俐:这种变化是渐渐发生的,原因呢,我想有这么几个吧:一是现在全世界越来越知道中国是个开放的、强大的、不断进步的国家了,用不着我们再急赤白脸地扯着脖子嚷了。这是顶有意思的事,一个人越是怕人瞧不上你,就越要拉个架势。90年代初我们或许觉得播音员的强势就代表了国家的强势,而现在呢,用不着了,所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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