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

   不知为什么，写国有大型企业改革的作品，读来总不免枯燥，但这部写邯钢的长篇纪实文学《钢铁是这样炼成的》却不同，它带给我一阵愉悦，一种豪放的沐浴，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我发现，它的作者是把邯钢作为一个巨大的杰作来揣摩来表现的，或者说，他把自己这部写邯钢的纪实作品作当作艺术品来营构。它那不时显现的诗化的叙述格调，出色的想象力，开阔的眼界，使我不由得搜索记忆，试图想起这位叫李春雷的作者还写过别的作品没有，然而想不起来了，看来这又是一位我们尚不熟悉却生气勃勃的新作者——往往是这种作者能写出挟带着生活风雷的好作品。
    我以为，这本书的表层自然是写邯钢的发展史和邯钢经验诞生的全过程，但作者更大的寓意在于，通过邯钢这个典范，来透视整个国有企业的历史命运，进而反思中华民族工业化的曲折艰辛的进程，总结经验教训，以及寻求突破重围的契机和出路所在。后者在书中所占分量最重。我们知道，建国以来，以共和国名义推出的工业典型只有两个，一个是大庆，另一个就是邯钢。那么，邯钢经验或邯钢精神到底是什么？说来也不复杂，书中写道，其核心是“模拟市场核算，实行成本否决”。这就从传统的成本核算变成了市场的成本核算，这也意味着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目标的确立。所谓“倒推法”也是从成本核算推起，先死死抓住成本，倒推出一个全新的机制，以致决策机制变了，用人机制变了，分配的机制也变了。计划经济的等、靠、要，要在几十年光景中逐渐形成的痼疾，要改换成市场经济的竞争意识，也只能在时间中、实践中花大力气才能建构起来。刘汉章就曾说过，邯钢经验是简便易学的，但难就难在实行上，关键就看敢不敢“推墙入海”，敢不敢剥离“寄生物”，敢不敢按“效”分配，敢不敢在“否决”上动真刀真枪。这本书正是通过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件和细节描写，生动地表现了邯钢人“滚动前进”的雄姿。试想，当国有企业半数以上亏损，瘫痪，下岗人数日增之时，当国家领导人苦苦思索拯救国企良策之际，邯钢人却创造了连年利润猛增的奇迹，这怎不令人倍感振奋呢？社会主义的基础是公有制，而国有企业又是公有制的支柱，倘若支柱垮了，社会主义的前景可知，所以，国企改革是关系到国运民生的大事，在今天，邯钢的意义怎么估价也不过分。
    此书抓住人的素质这个企改灵魂，着力强调一个好的领导班子和一个好的企业家对走出困境是如何的举足轻重。作者写刘汉章，摈弃了外在的夸饰，也不去渲染所谓大企业家的风度与胆识，而是写出这个要钢不要命的汉子的真精神。有些章节直可催人下泪，如刘的奔丧一节即是。刘说过，一要为国家造血，二要为社会造福，做不到这两条，就是罪人。作者的笔，并不停在写人写事上，还向“钢铁文化”延伸，显示了大角度，全景式，多侧面的气势。比如，写到1996年我国钢产量第一次跃居世界第一时，作者发挥道，当今时代，钢铁已不再是数量上的较量，主要是品种质量上的竞争，世界已进入高科技信息化时代，钢铁再也不是成堆的角槽线材，而是高精度的板管带材。我们依然落后。中华民族的情绪因钢铁而狂热而低迷而愤懑而激奋。在结构上，作者力克呆板，追求笔法上的活脱，不时插入的楷体字，引入档案、来电、新闻、资料，貌似无关，其实起到很好的深化作用。在语言上，作者追求力度，追求铿锵有力的，与钢铁主题协调的句式和语感，加强了感染力。
    钢水出炉时，像太阳般无比绚烂，耀眼。我国自古有夸父逐日的神话，赞扬能握住太阳，也即时间的人。国企的改革关乎国运民生，好像古老国度里升起的年轻的太阳，可与日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