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桐兴：我听说87年的时候，准备把您提升为工程物理研究院的副院长，因为这个事情还多方找领导，放弃自己提升的机会。这是怎么回事呢？

杜祥琬：是有这回事。当时863开始的，我们研究院也希望去那边做副院长，863这个工作，当时是我们国家政府领导部门希望我比较多的做这方面的工作，而且这个工作还不是一个部门，是需要联合各个高校、研究所一起工作，所以不可能长期到那边工作，有这样的工作。我也老想多在基层做一点事情，所以求了各种领导，一直找到二级部长，后来说任命书已经写好了，但没有发出，我就做专家组的工作。过了七年之后，科工委的主任找我谈话，93年又做了副院长。就是说推迟了七年，我在专家组这个工作上专心地多年了七年的活。这是很宝贵的。

郭桐兴：也是不多见的。

杜祥琬：我觉得青年、中年时期还是在一线工作，对人非常必要的。因为领导工作还是要专心致志地做管理，组织大家来干事，不能光看自己干多少活。但你要做好管理，做好领导工作，需要有相当的基础，做好积累，这是我自己的一点想法。最后还是得听组织的，我也是给领导汇报了以后，他们同意了，我才这样。（笑）

郭桐兴：现在很多人喜欢一毕业，马上就希望到一个国家机关，担任一定的职务，做重要的工作。认为这才是比较理想的结果。

杜祥琬：我觉得年轻的时候还是多在一线，积累实践经验，不管做哪一行都很需要。

郭桐兴：有的实践经验以后，了解了基本情况。

杜祥琬：人需要底气，这就是靠实际工作的积累，你做一点实事，心理就会踏实，处理问题就会比较沉稳，心里有数。另外碰到问题多一点，对自己的个性、品德磨炼都有好处，在基层岗位上注意向年长的人学习一些品德，这些都是很好的积累。

郭桐兴：其实您的工作经历，也可以说明了您刚才谈的内容，从核物理变成激光，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领域。

杜祥琬：是有差别。不过都是用到了物理基础，所以这个基础对我还是很有帮助的，但却是还是有差别，王淦昌说过一句话，学习是享受，我给中学同学们说过，我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学习是享受，如果没有这个感觉，要尽快找到这个感觉，对你们学习很有好处。我说如果现在回到你们的年龄，坐在教室里面学习，是多么的享受。我觉得享受不光是在学生阶段，是一辈子的感觉。你在学校学的是基础，比如说做核，需要学很多更专的知识，你搞激光又要学很多新的知识，而且科学技术本身又在发展，你要想把咱们国家科学技术事业做到前沿，必须占有最前沿的信息，理解最前沿的东西，自己才能做前沿的工作，所以学习是一个终身的事情，学习是享受，也是一个终身的感觉。我确实有体会。

郭桐兴：所谓活到老，学到老。

杜祥琬：活到老，学到老，才能创新到老。
郭桐兴：是的。我听说您资助了多名优秀贫困大学生。您对这个事情是怎么考虑的？

杜祥琬：这些事我不想再多说了，因为做的事太少，杯水车薪的事做了一点。有时候去给大家讲课，尤其是到学校，讲完了以后给点讲课费也正常，但我觉得也不缺那点讲课费，从我的经历当中也遇到过一些很困难的同学，出身很贫寒，但他们干事、学习非常扎实、刻苦。首先他们有机会学习，因为我碰到过一些很聪明的农村孩子，没有机会学习，我相信他们学习了，不一定比我差。而有些同学在学校学习很困难，我碰到过一个国防生，一天三顿饭，他说吃六块钱的饭，我说你吃不到肉。而且这个学生报到的时候，从西南一个贫困的山区，分很高，到学校报到的时候就一张凉席，他学习很刻苦，你给他几百块钱，一千块钱，简直是太大的帮助了。这是我一些很朴素的想法，我说这点钱还不如资助给贫困学生，虽然资助的渠道有很多了，杯水车薪的事不妨做一点，也许对某一个人就是雪里送炭。还有另外一个方面，跟青年学生交往，也跟青年学生交朋友，使自己多了解一点社会，包括还有贫困的一面，了解国家的国情，对陶冶自己的情操也很有帮助。跟青年朋友们在一块接触，也感受他们的朝气、希望，对自己做事也很有帮助。我做的实在太少了。

郭桐兴：您说的太谦虚了，有一些大专院校的老师，我听说利用休息时间，为了挣钱到处去讲课。但能够用这笔费用资助贫困大学生，我以前还真是没有听说过，您是第一例。

杜祥琬：我相信做这样的事情的人还是不少，我做的太少，说不上什么。

郭桐兴：您谦虚，这种精神应该在全社会提倡，我们现在有很多腐败官员，不是人家给他钱，他是主动地向别人要钱。您跟这些人比较一下，真是有天壤之别，我们社会风气应该提倡一些像您这样的人。

杜祥琬：我想说一段话给青年朋友参考，刚才我讲了价值观，助国家基石，做民族脊梁，可能都是那个年代的人做的事了。现在半个世纪过去了，社会变化这么大，讲这些东西，现在是不是还管用，现在社会价值观多元化，讲的是不是有点老了？这个问题我思考过，所以我刚才说，这些话很普通，但希望是有益无害的，经得起时间推敲的。社会这五十年变化很大，跟我们五六十年代很不一样，社会是进步的，但社会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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