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梗概)

作者：邓友梅

　　那五的祖父是清朝内务府堂官，父亲七岁时就受封为“乾清宫五品挎刀侍卫”。那五的父亲玩鸽子、走马、唱京戏、拍昆曲，自然顾不上照顾那五。那五也跟自己的一群伙伴斗鸡走狗、听戏看花，还学会些摩登派的新奇玩意儿：溜冰、跳舞、坐茶泡招待。直到清朝覆灭、家产荡光，那五被债主从剩下的号房里轰出来，他才知道自己这一身本事当铺也当不出一个大子儿，连个硬面饽饽也换不来。
　　这个年纪轻轻的贵胄王孙要活下去，却又不愿意走一条正当的道路。他与索老七合谋倒卖老七从家里偷出来的一套古董，想卖给德国人大赚一票，结果反被古董商坑害了一回。不得已投靠了云奶奶家，虽说早已没了体面，却还放不下主子身份，穷了仍有穷讲究，窝头个儿大了不吃，咸菜切粗了难咽，一天三换装，还要洗一回烫一回。过大夫看他一无谋生之技，就劝他跟着学医，那五却说一看《汤头歌》就脑壳仁疼，除非只学偏方、咒语，或者只学打胎，一回就赚个百儿八十的，把过大夫气得不再理他。
　　那五耐不住寂寞与贫寒，就去结识了《紫罗兰画报》的主笔马森，当上了小报记者。他想出名，花钱买来一部别人写的小说底稿，署上自拟的“听风楼主”的笔名，逐月在报上连载。朋友们贺他“一鸣惊人”，他也晕晕乎乎说话声音都变了。没想这买来的稿子险些遭来一场大祸，被报社赶了出来。武存忠看他可怜，就劝他学打草绳谋生，谁知那五觉得自己金枝玉叶，再落魄也不能去卖苦大力。
　　那五眼看着自己既无房钱也无饭钱，只得又投奔云奶奶。一天外出闲逛，被骗子贾凤楼请去为艺人捧场，合伙坑骗暴发户的少爷，那五几杯酒下肚也就满口答应。于是回云奶奶处换上新衣来到清音茶社。在与穿西装的闫大爷斗富捧场时，那五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家族声势赫赫的时代，扬眉吐气，得意之态不由自主，尽形于色。当闫大爷初败退场时，那五浑似三伏天喝冰镇酸梅汤般痛快。那五连着十多天上清音茶社。这天闫大爷干脆提了个大皮包来要玩个通宵。一来一往，不觉已过了夜禁令的时间。待园子乱了，那五才如梦初醒，匆匆往家赶。待他叫住一辆三轮车正要上去时，被躲在车上的另一客人持刀抢劫，结果搜刮得连衣服都未能保留，只剩一条裤衩。
　　武存忠再次劝那五甩了那些腐败的门风排场，断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命脉，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个有用的人，再难也别往坑蒙拐骗的泥坑里跳。一席话让那五觉得：原来是自己与贾凤楼合伙捉弄人的，到头来象是自己叫人捉弄了，原来自己不光办好事没能耐，连做坏事的本事也不到家!
　　那五又想学唱戏，想在票房里混，分俩车钱，拿个黑杵儿就行。胡大头实在觉得那五不是这块料，可又劝不住他，只好跟他约法三章：一是要进票房跟大伙儿一块学，二是别说出去是胡大头的徒弟。于是那五就学起了京戏，虽学了几出不用多少身段的戏，可别人花钱租行头，赁场子也没有让他过瘾的道理，所以一直也没有上过台。但总得想法混饱肚子，那五就到茶馆唱清唱，上电台去播音。出了点小名，被业余剧团请去教戏。去那儿一看，睡的是草垫子，吃的是馒头白菜汤。不干吧又怕挨打，只好硬着头皮呆下去。待解放军围城了，他想被国民党拉去当了兵可不是玩的，于是拖着两口袋面逃了三天才回到云奶奶家。
　　此时，贾凤楼的妹妹，清音茶社的戏子贾凤魁已被云奶奶认作干闺女。贾凤魁把偷回的首饰叫那五拿出去变卖了，三口人凑合着生活。过了一段日子，北京和平解放了。大家舒了口气，可那五仍然愁眉不展。他怕八路军一来，没有吃闲饭这一行了，不劳动不行。
那五来到南苑登记站，想以起义的国民党军政人员的名义得到一份工作，军管会人员在名册中当然找不到他的名字。那五又去戏曲艺人讲习会，但女干部一查询，老梨园公会也没有那五这一号。那五一急说自己是胡大头的徒弟，但胡大头跺着脚不承认，并让那五找武存忠的草绳生产合作社。女干部说那五当过记者，写过小说，就让他写个履历并带上过去的原稿。女干部看过之后得出结论：那五应算城市贫民，旧文人，按政策理应团结、教育、改造，遂开了封介绍信叫他上一个专管通俗文艺的单位去报到。
　　(原作载《北京文学》1982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