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有一位仁兄离职去了成都,给梦亦非先生来信说成都是座“吞口”的城市,然后解释说“吞口”是上古时期的一种巨兽,无所不吞。这让梦亦非先生有点纳闷:难道就是饕餮吗?什么时候变成了“吞口”?不过吞口比起饕餮来更形象,你想想,一张大嘴在那里吞啊吞的,吞到哪里去也不知道。
说到饕餮,我立马想起另一位写诗的仁兄,他阁下年轻时的外号就叫饕餮,据说吃遍本城无“敌嘴”。不过他阁下那张嘴并不大,相面先生说如果那嘴再大一些,就会成为不世之材!不大的口都已经能饕餮那么多食物,再大一些岂不是就可以饕餮天下?看来“不世之材”之说很有道理。
在《神异经·西南荒经》的记载中,饕餮是这个样子的,“身多毛,头上戴豕”,又据说它“身如牛,人面,目在腋下,食人。”总之样子是很不好看的,肯定比拳王泰森先生更粗鲁。
不过书上讲的形象不是太直观。到了商周的鼎彝上,它的形象就很清楚了。双目炯炯有神,鼻梁凸出;头上有一双弯曲的兽角或足,或内勾似羊角,或外曲似牛角;巨嘴大张,利齿如锯,嘴略弯曲内勾,或嘴巴紧锁。有的则作正面盘踞状,身躯拱起,头着地或水云气,两边有一对利爪,像狗爪或虎爪。有的两侧有一对飞翼。不同的青铜鼎彝上饕餮的样子不尽相同,大多是这样子,八九不离十。
饕餮以能吃出名,是出了名的恶兽,《吕氏春秋》上讲周鼎上的饕餮有头无身,太能吃,把自己的身子都吃了。
这个说法比较绝,不但吃人吃物,连自己也吃,因为够不着,否则把自己的头都吃下去,把自己的嘴也吃下去,那就更荒诞了。你能想像一张嘴把嘴自己都吃下去的样子吗?反正梦亦非先生是想了三天三夜也想像不出来。就像解构主义无法将自己也解构一样,若是解构主义的大师们把自己的理论先解构了,那才是彻底的解构呢,或是饕餮有本事把自己全部吃得光光,那才是最高明的饕餮。
看来所有的事物都会留着最低的基础底线,突破这个底线它就不再存在,饕餮就像一个“精减办”,它能精减掉别的东西,但是它绝对不可以先把自己给精减掉。这种自耗性的事物也许在基本粒子中存在,在成形的事物中似乎不存在。饕餮差点就发展成了这种自耗性的好玩东西,可惜它还残留着自己的脑袋,也许它也得遵守着物质不灭定律,不然它吃掉的那部分又跑哪里去呢?既然它是不死的。
关于饕餮的来源,人类学家认为是倒霉的蚩尤先生在被黄帝先生打败后,脑袋搬家,并且被丑化成现在看到的这副狰狞模样,鼎彝上所刻的饕餮图案即是蚩尤先生的脑袋样子。而为啥要把他的头像刻下来呢?不同的人类学家又有不同意见,有的认为是对暴饮暴食的警戒,有的则认为图案正面宛如羚羊,而羚羊是吉祥的象征,所以饕餮也就成了吉祥的象征。
话再回到开头说的“吞口”那里。1947年四川的《新繁县志》上讲,在门头上挂着吞口神就能镇宅,而“吞口,即饕餮之声转”。难怪那位四川的仁兄不说饕餮要说吞口,原来是地方说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