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出三个朝代的品质:郎瓦时期的敦厚愚笨,满豚当政时的外厉内茬,质产时代的绵里藏针。然后呢?新政元年允常是否就会随这宫门的崩坏而倾覆?
“开门。”飞廉说。 “怎么说?”防广忧心忡忡。 “敞开大门迎接暴徒吗?妈的,”实沉忿忿道,“他们会烧了句乘山!” “宁由我等开启,勿为他人攻破。”
四十五卫士推出四辆黄矛大辊并排堵住内城门,连弩上弦。“飞廉……你不能这样,”防广流露绝望之色,义正言辞,“越国人从不自相残杀!” “万事开头难。”飞廉淡然道。 “我不会干的。”实沉坚决地站在防广一边。四辆黄矛大辊,属夫谭登基以来楚王的世代馈赠,扶越抗吴的军事援助,只是在这七山二水之地从未派上用场。孰料首次尝的将是越人的血!
宫门已经摇摇欲坠,飞廉注视着两位赤心忠胆的前卫队长而后将目光扩散到在场的所有面有难色的卫士——上元屠杀之夜带来并非全是嗜血的快感,他平静得仿佛出席的是一场郊游,“诸位,外面有近千名受到煽动的愤怒民众,要冲击只剩下妇孺的宫廷,以此威胁在外驰骋疆场的国君,也就是与国家为难;我们只有一百二十人,但我们不是进行大屠杀,而是真正的战斗:击碎煽动分子的气焰,弓弩手打退他们的第一队列,带盾侍卫与持刀武士作一次双重冲锋,让大多数人毫发无损地回家吃晚饭。”防广与实沉的卫队明显受到了刺激,因为他们没被算入,防广似乎有些尴尬,实沉则喃喃道,“看来我们的时代的确过去了……”他如果知道田猎官准效已经带上长矛手与一百头獒犬自暖亭沿水道包抄山门的话大约会感慨更深:其实这与前年的大屠杀并无二致。
“飞廉……”防广明显已经反悔了,飞廉与实沉交换了一个怜悯的目光,而后——开门!
次日起又有陆陆续续的民众上山,还是原班人马,不过这次竖起了“我佑吾君”的大旗,仍旧把广场当饭厅,人们与驻守的士兵还插科打诨,前天的冲锋,嘿!了不起,我们就喜欢有胆色的家伙,飞廉才作两次冲锋,就把大伙儿打散了。我的腿上挨了一剑,不过没伤到骨头,否则下山时就该被狗叼了去啦。既然公室还有这么大火气,咱就佩服这样的魄力。
还有人向实沉敬酒,不过他已经是倒下的偶像了,被石头砸得躲进墙后求援兵的老家伙……就在那七级台阶下,二十四年前先君夫谭的尸体被盾牌扛回,身中七十三箭而死是何等光景;会稽山下被剁成肉末的会稽君又是什么模样?还有昨天抛下的那些尸体,必须处理,人手又不足,连卫队长们都动手搬离。真想不到,一个年轻人的身体,死沉死沉的……那不堪入目的头颅、尤其眼睛,算了!别再想那眼球。飞廉抬起这样的尸首会作如何感想?
防广大人,正教几个泥水匠修翻倒的石鼎,这一夜他又老了七岁,在心志上已经服输了吗?实沉想还是不要与之交谈的好,免的两人都心酸。他一抬头认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心目中已浮现三千多次,却从未与大氅和猎装小帽叠加在一起,无论何时,她依然是独一无二的后偃。“夫人,”他迎上去,“太危险了,尤其在这关头,两位君夫人同时莅临,句乘山将不堪重负。”会稽遗孀向他微笑,“虽然昨天仿佛提前到了上元,我女儿的卫队就近在咫尺,何况……”她身后一名精心乔装过的中年人向实沉致意,“武原大夫与我同行。”
原来是他,昨天的事情与他有关吗,实沉思忖,“那您的卫队就该增加三倍。”“当然我的安全与否取决于实沉大人的舌头。”武原揶揄道。“这大可不必担心,”前君子卒长响亮地回答,“您的名字自会稽夫人口中出,也就具有了崇高与威严。”
“说到权威,昨天国君已经威风扫地,如果他退位,会有体面些的下场。” “嘘,夫人,”实沉赶紧道,“多事之秋,一句话可招徕轩然大波。”
会稽夫人高傲地笑笑,实沉大人,您仍秉承那句话吗——不效忠于任何宗族,为越国奉献至生?是的,现在允常代表着越国,我就要为国家在他的任性之下谋求最多的平和。但他不是已经战败了吗?因为句无君给了吴王卓有成效的建议:避免与允常中军正面冲突,迂回打击侧翼……允常准备撤退吗?不知道,他是陷进去了……句乘山只剩下一堆陪臣而已,隗后在主持大局。所有人都来打探消息,国君何时回都?楚兵会命令徐国援助吗?缔约条件如何?流短飞长,没有一句可信。
夫人,听我说一句,虽然不明智,但很多人都这么做了:打点宗器,西行、或者南下。“是濮昌南的提议?”武原嘲笑道,“不过他的老父亲还端坐家中呢。”实沉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对孟偃说:“夫人!您还没到濮发的年龄,越人没能夺走会稽的宗室,也不能让吴人毁灭它!”语气极其真挚令美丽的寡妇也为之动容。
“还有您的女儿,也需要您为她铺设一个更稳健的落脚点。” “是的,我的无渡,”会稽夫人颇为激动,不再理会武原大夫的眼色,“她好吗?” “她在摇光身边,相信飞廉已部署好内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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