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亮亮：1947年2月20号晚上，解放军华东野战军对困守莱芜的李仙洲军事集团发起了全线进攻，一个晚上，莱芜城郊的几个要点就被解放军攻占。眼见固守无力、待援无望，在第二绥靖区司令长官王耀武的指令下，李仙洲在23号，率领他的指挥部以及第73军、整编第46师向莱芜以北的方向突围。其实，李仙洲原来是打算固守待援的，莱芜城固然不大，但是城高墙固，如果下定决心守上一段时间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李仙洲的顶头上司王耀武力主突围撤离。军令如山，李仙洲也只好从令，不过他也知道要撤就要兵贵神速，可惜，李仙洲的计划被一个人彻底打乱了，这个人就是国军第46军军长韩练成。韩练成是甘肃人，曾经在冯玉祥的西北军任职，1930年中原大战，蒋中正在归德遇险，幸得韩练成搭救才逃过一劫，因此蒋对于韩得十分器重，1935年，韩就晋升为少将。

莱芜一战中，在突围之前李仙洲就提出要撤就速撤，没想到韩练成却提出了应该延迟撤离，到了撤退的当天，韩练成竟然还玩了一把失踪，46军把军长丢了，群龙无首。这一遭，更增添了突围国军的慌乱，也彻底断送了李仙洲和他的五万人马。原来，早在1933年6月韩练成就成为周恩来亲自领导的秘密战线的一员，按照今天的话来说，韩就是一名“深海”同志。他在关键时刻的失踪，也就有了非常合理的解释，可以说莱芜一战中共完胜，韩练成功不可没。除了韩练成，还有一位解放军高级将领居功至伟，他就是华野副司令粟裕。战役结束后，延安总部的发言人发表评论说，盛赞华东人民野战军全体将士以及领导者陈毅、粟裕将军。

陈毅并不贪功，他对记者发表谈话的时候说，莱芜战役的空前大胜，证明了我军副司令粟裕将军的战役指挥一贯保持其常胜记录，愈出愈奇，愈打愈妙。当然，对于莱芜战役，粟裕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说我们能够调动敌人，使敌人听从我们的指挥，最终歼灭敌人，再一次证明了毛主席战略指导的正确和人民战争思想的光辉。莱芜一战，中共以近八千人的代价一举歼灭了国军五万六千八百人，总指挥李仙洲也当了中共的俘虏。惨败的消息传到了第二绥靖区，司令长官王耀武跳脚大骂，他说就算是五万头猪也不会让共军在半天里全部捉了去。莱芜战役结束后，华东地区的国军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再敢出战。

韩练成的潜伏生涯
夏继诚
在70年前的莱芜战役中，我党的“隐形将军”—时任国民党第46军军长韩练成奉蒋介石之命向山东解放区进攻，他却配合陈毅，合作演出了一段精彩绝伦的“双簧”（见本刊2017年第1期《莱芜决战：陈毅、韩练成合作演“双簧”》一文）。战役胜利结束后，陈毅会见了韩练成，转达了党中央和周恩来副主席的慰问，并说中央要他征求韩对今后行止的意见，如韩去中央，当派人陪送；如留华东，当安排工作，但一定尊重韩本人的意愿。

韩练成愿意潜伏南京，

再给共产党做些工作

韩练成之所以要回南京，内心深处有一种很矛盾的想法。

生活在国民党营垒之中的韩练成，日夜梦想着能回到解放区，回到党的怀抱，也期待着自己像游子回故乡那样受到“母亲”的亲切接待。到山东后，与舒同、魏文伯等高级干部会见，与杨斯德、陈子谷等科团级干部相处，他们对自己是那么热情、尊重、友好、客气。再看起义将领，无论是西北军的高树勋、滇军的潘朔端，都是函电交驰，从中共中央到各大区党政军民，都热烈地致电祝贺、欢迎！韩练成自忖，他比之于起义将领更胜一筹。他不是在大军压境、走投无路之际才被迫起义，他是在受到蒋介石宠信之际主动找到周恩来的，光凭这一点，他认为自己就是党的真正忠诚可靠的朋友。更何况这次莱芜决战，他向陈毅送出了多少情报，主动地配合陈毅做了多少置李仙洲集团于死地的大事呀！可是，现在自己却成了一名“俘虏”，被缴了枪！这使韩练成很想不通。

解放后，韩练成曾在书面材料中描述他当时的心情：“这个战役结束后，我起初很兴奋。但由于我的卫士排被解除武装，同志们对我像对待俘虏一样，立刻引起了我的不满。我曾这样想过：‘共产党就这样对待一个曾为自己做过许多工作的朋友吗？’……使我产生一种既羞且愤的情绪，几乎流出泪来。”

陈毅早就向杨斯德、解魁交代过：“战士们打红了眼，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因此，当韩练成离开国民党第46军的指挥位置后，杨斯德、解魁掩护他和卫士排安全地进入一个隐蔽的地堡。随后，杨派解魁速去寻找附近的我军指挥员，以便尽早将韩练成接往华野司令部会见陈毅。

可是，解魁遇到的一段经历，却大大延迟了高规格迎接韩练成的时间。

解魁当时身穿国民党军装，刚走出地堡，就遇上了正在莱芜城内到处搜索和肃清国民党残敌的我军战士。他们团团围住解魁，卸了他身上的枪，厉声喝问他：“你是不是特务、还乡团？再不说就毙了你！”边说边踢了解魁两脚。

解魁说：“你们千万不能开枪！开枪把我打死了，就要犯天大的错误！”

一个战士见这个“特务”竟还这样嘴硬，不容分说又上前捅了解魁几拳。

解魁说：“即使我是敌人，当了俘虏，你们也不该打骂，更不该开枪。何况我是陈司令员派出的人。”

这一席话总算起了作用。战士们把他押到了团部。

副团长听了战士的报告，对解魁同样不相信，训斥说：“你再不老实，枪毙你！”

解魁据理力争：“你为什么枪毙我？你们在外线作战，我们在内线作战，都是为了消灭国民党嘛！”

正说着，团长来了。他听解魁陈述了情况，便上下打量了他很久，似乎要从解魁心里看出他说的是真是假。经解魁再三要求，团长终于派人把他送到了纵队司令部。

一进门，从里屋走出来一位首长模样的人，解魁向他说明，自己是陈毅派到第46军工作的。这位首长说：“我是七纵司令员成钧。我们知道你们在敌军内部工作，很好！”于是，成钧立即要参谋长派人去地堡迎接韩练成一行及杨斯德，一面派人把解魁送往华野司令部。

陈毅听了解魁的汇报，非常兴奋，说：“很好！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好。大功告成！”

韩练成后来听解魁讲了上述情况，联想到战士们见杨斯德身穿国民党军装，不管杨怎么解释“是自己人”，还是厉声喝问并卸了杨的佩枪……这样想想，韩练成对自己遭到的“像俘虏一样”的经历，也就释然了。

陈毅告诉韩练成：我们将你的情况向党中央作了报告，（1947年）2月25日，周恩来副主席来电指示，要我们征询你的意见，“如本人愿意秘密放回，当然甚好。如本人不愿回去，还请考虑，不要勉强”。

韩练成向陈毅表示：经再三考虑，我还是愿意回到南京去，在那里再为共产党做些工作。

陈毅担心地问：“你回南京去，安全有保证吗？莱芜一战，李仙洲以下19名将军被俘，唯独你能只身脱险，蒋介石会相信你吗？”

韩练成自信地说：“要是换了别人，蒋介石肯定会不相信。但是，对我这个‘救驾功臣’，他一直恩宠有加，非常信任。”

蒋介石多次提拔重用

“救驾功臣”韩练成

说起韩练成“救驾”的历史，很有戏剧性。

1930年4月爆发了蒋、冯（玉祥）、阎（锡山）中原大战。蒋介石亲自到河南归德督战。5月31日晚，蒋正在朱集火车站指挥作战。突然，冯玉祥麾下“五虎上将”郑大章统率大队骑兵奇袭了归德机场，烧毁飞机十余架。霎时间，机场上火光冲天，枪炮声大作，附近的朱集车站乱成一团，危在旦夕，正在车上指挥的蒋介石吓得脸色大变。参谋长杨杰立时摇通了守备归德城的第64师的电话。

团长韩圭璋当时负责守备归德城防，他拿起电话，只听得对方大声说：“是韩团长吗？敌人已经包围了行营……”话未说完，电话就中断了。

韩圭璋知道蒋介石就在行营—朱集车站作战，心头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这是我千载难逢的出头机会。”于是立即带部队急奔车站“救驾”。经过一夜混战，郑大章骑兵唿哨远遁，韩圭璋胜利进入朱集车站。

蒋介石见韩圭璋迅速赶到，且听得枪声渐渐平息，心中大喜，紧紧握着他的手，连声说：“你很好！你很好！”继而又问韩：“你是黄埔几期生？”韩立正站着，瞠目结舌不知所答。

事后，蒋介石了解到韩圭璋从来未进过黄埔军校，遂下了一道手令：

六十四师团长韩圭璋，见危受命，忠勇可嘉，特许军校三期毕业，列入学籍，内部通令知晓……

从此，韩圭璋（即后来改名的韩练成）在蒋介石心目中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多次给予提拔，1943年2月还将韩练成调入侍从室，在身边参加军机大事。

莱芜战役结束后，陈毅指示新华社华东分社公布了被俘国民党将领名单，唯对韩练成只字未提。对了解韩练成情况的第46军被俘官兵，都严加控制，不让走失一人。韩和杨斯德及有关人员详细谋划了途中交通以及回南京后要解决的种种问题。陈毅还指示杨斯德挑选精明干练的联络干部张保祥，陪同韩练成回南京。

王耀武要拿韩练成当“替罪羊”，

韩练成去找白崇禧解围

临行前，韩练成、杨斯德、张保祥三人多次设计并“演练”了到南京后“潜伏”并蒙骗蒋介石的方案：

莱芜战役中蒋军被我四面包围后，韩练成和他的军部失去了联系，混乱之中开始还有少数随从人员跟随着他。可是我军猛追猛打，韩的随从人员有的被打死打伤，有的干脆扔下他自寻生路，最后只剩下韩练成孑然一人。好在他在山东驻扎过，妻子汪啸云在山东有不少亲戚故旧。凭着对山东地理熟、民情熟，韩练成巧妙地躲过了我军的追捕、搜索，化装潜逃到济宁县东北方向的王家楼村，只身去投奔早年在此驻军时的结拜兄弟王汉卿。当年共有七个人歃血为盟，义结金兰。韩时任团长，而王汉卿则是山东的一个小军阀。王汉卿年岁居长为大哥，韩练成排行第七。但想不到，王汉卿早已故去，家里也成了解放区。亏得王大嫂与韩相熟，很重义气，古道热肠，冒着巨大风险把韩练成隐蔽下来，千方百计地让韩逃出解放区。她让小儿子王忠杰给“七叔”韩练成带路，并请韩看在先夫面上，到南京后给儿子谋个一官半职，以慰王汉卿泉下的亡灵。韩感激涕零，慨然应允……

张保祥的任务是化名“王忠杰”，奉母命给“七叔”韩练成带路，“逃离”解放区。他这一年22岁，但相貌特别年轻，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农村小青年。杨斯德叮嘱他，作为中共华东局派出的干部，只接受这里的领导，到南京后不要和当地的地下组织发生任何联系。

1947年4月16日傍晚前，在杨斯德的陪同下，韩练成和张保祥骑马出发了。韩一身阔商打扮，穿一件深色暗花绸长衫，外罩虎皮马褂，头戴灰色呢礼帽，戴一副金丝眼镜。张保祥则是一身山东农村娃娃的打扮，和韩练成的“叔侄”关系扮演得十分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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