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雄健　冠古启新

□蒋述卓点评邝飚绘图

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

杜审言为初唐时著名的诗人，早年与李峤、崔融、苏味道并称“文章四友”，晚年和沈?期、宋之问相唱和，是唐代“近体诗”即律诗的奠基人之一。

从这首诗里我们大致可感受到唐代“近体诗”的风貌。诗句格律表现得极为严整，艺术构思也非常严密深湛，其起、承、转、合自然流动，诗句之间相互映衬，相互呼应，呈现出无懈可击的形式美。

就写景而言，此诗继承了南北朝时期描写自然山水景物诗歌清新自然的一面，如从“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中，我们可以联想到谢灵运诗中的“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但是就气势而看，杜审言诗的写景如“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显得开阔雄健，气度非凡。谢灵运诗也有像“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那样不琢而工的句子，但气势上显然比不上杜审言诗句的大气宏视。这也是杜审言诗被人称为“初唐五言律第一”的原因。唐代大诗人杜甫在诗法和气度上显然也受其祖父杜审言的影响，如“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等句，其笔力也毫不逊色其祖父。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诗的主题言，此诗写宦游，写归思，既继承了魏晋南北朝诗歌留赠送别诗写孤游、写友情、写辞乡的传统，但又不像魏晋南北朝诗那样显得伤感惆怅。如南朝诗人何逊有“客心已百念，孤游重千里”，“一朝事千里，流涕向三春”、“以我辞乡泪，沾君送别衣”，似乎都显得沉重悲凄，而唐代的宦游诗却显得开朗爽气得多，如杜审言的这首诗，早春的景色明媚而富有生气，显然冲淡了乡思；又如王勃的送别诗《送杜少府之任蜀州》，虽共是宦游之人，但却透露出积极进取之意：“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他甚至在规劝朋友不要学那些儿女情长之人在分手时哭得泪湿衣巾。更有像李白那样的爽朗之人，虽然也感到友人从此一去，如孤蓬一样万里漂泊，但“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送友人》），也极其富有果敢雄决之意。因此，杜审言的诗在唐代的宦游诗中也是独具一格的，它开启了唐代以景物写宦游写归思而透露出气象不凡的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