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

作者：叶公觉

　　我生长于江南水乡的小集镇上，儿时，在夏末秋初常常看到萤火虫在庭院里飞来飞去，像盏盏闪烁的灯笼在夜色中缓缓移动。月筛树影，如斑斑点点的碎花盛开在地上。月色朦胧中，萤火虫的光亮更加闪射出迷人的光彩。蓝莹莹、绿幽幽、黄闪闪、红兮兮，那样飘忽不定，那样轻俏悠游，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像天上洒下的点点繁星，像蓓蕾初绽临风摇曳的夜花。由于好奇心的驱使，我就拿芭蕉扇去扑打萤火虫。当时还没有读过杜牧的“轻罗小扇扑流萤”的诗，其实，我的行动倒是与此诗意颇为相合的，只是换了一种扇子罢了。
　　扑到萤火虫以后，我仔细看着它的熠熠闪光的尾部，真是非常惊奇，不明白这小小的飞虫为什么能发出这么神奇的光。它间歇性地一明一暗，似乎在积蓄着力量发出那微弱然而美丽的光亮。我把捉到的萤火虫一只一只地放到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在暗夜里，它们以集体的力量发光，居然能使人觉得光明的可爱。至于能不能“囊萤”读书，因为那时太小还不知道中国古代曾经有人用萤火虫的光亮来读书，所以没有试过。凭记忆，好象是很勉强的。萤火虫在瓶子里关了一夜，到第二天早晨还能发光，有几只到第二天晚上还能发光呢。
　　后来因农药的大量使用，萤火虫几乎绝迹。近年来，人们充分认识到人与自然的和谐是多么重要，有毒的农药被控制，萤火虫才又重新出现了。当我有一次回乡看到飞翔闪烁的萤火虫时，心里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似乎自己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人与自然十分亲近的年代。我的心头不禁闪过那熟悉的儿歌：“萤火虫，夜夜红，飞到西来飞到东……”
　　随之许多古代诗人吟咏萤火虫的诗也陆续涌现在脑际。除了杜牧那句有名的诗之外，还有汤显祖的“冷露流萤湿不飞”之句。还有唐朝韦应物的《玩萤火》：“时节变衰草，物色近新秋。度月影才敛，绕竹光复流。”这首诗写的是时近新秋夜赏萤火的情景，看着萤火虫在月下竹间飞来飞去，写得十分逼真。另一位唐代诗人虞世南的《咏萤火》更富内涵：“白历流光小，飘摇弱翅轻。恐畏无人识，独自暗中明。”萤火虫虽然光小翅轻，但它却不甘默默无闻，偏要在暗中发光，以显示自己的存在。
　　当然，古诗再好，也比不上亲眼目睹萤火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闪闪烁烁翩翩飞舞的景象。看着眼前的点点萤火，你会感到生活的可爱和温馨，你会对大自然的神奇美丽无限神往。你也许会像童年时那样，床头挂着装有萤火虫的瓶子而坠入星斗满天五彩斑斓的梦境……（新民晚报2006-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