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五题
作者:郭风
叶 笛
啊,故乡的叶笛。
那只是两片绿叶。把它放在嘴唇上,于是,像我们的祖先一样,
吹出了对于乡土的深沉的眷恋,吹出了对于故乡景色的激越的赞美,
吹出了对于生活的爱,吹出自由的歌,劳动的歌,火焰似的燃烧着的青春的歌……
像民歌那么朴素。
像抒情诗那么单纯。
比酒还强烈。
啊,故乡的叶笛。
那只是两片绿叶。把它放在嘴唇上,于是从肺腑里,从心的深处,
吹出了劳动的胜利的激情,吹出了万人的喜悦和对于太阳的赞歌,
吹出了对于人民的权力和礼赞,吹出光明的歌,幸福的歌,太阳似的升在空中的旗帜的歌!
那笛声里,有故乡绿色平原上青草的香味,
有四月的龙眼花的香味,
有太阳的光明。
麦 笛
迎着四月的天空,明媚得像成熟的麦穗的天空,在故乡的广阔的平原上,我走到那里,我都听见麦笛在吹着,吹出花一般的音乐。
故乡的歌手啊,四月来了。果园像一顶花冠,龙眼树开放着米黄色的小花,橙花散发着醇酒一般的浓香。故乡的歌手啊,四月来了。麦田像一座天空,里面注满阳光和流动的风。啊,故乡的歌手,我听见麦笛在吹着,吹出花一般的音乐,吹出阳光一般的音乐。
把劳动的欢情,从那小小的笛管里吹出来吧。吹出劳动的欢情,吹出梦和收获的甘美。一往情深的,把音乐的阳光和花瓣,洒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洒在我们自己劳动又由自己收刈的土地上,洒在我们自由的国土上。
四月来了。在故乡的广阔的平原上,我走到那里,我都听见麦笛在吹着,吹出花一般的音乐,吹出南方的阳光一般明媚的音乐。
风力水车
那在空中游荡的风,
你把它呼唤过来;
那在天上推动着云行走的风,
你把它呼唤过来;
那在林梢吹着唿哨的风,在树林间捉迷藏的风,
那从山谷里刚刚跑到我们的田野里来錿的风,
你都把它们召集在一起;
啊,好像海上的风帆一样,有着白色的翅膀的风车,好像童话中的白鸟一样,张开白色的翅膀的风车,我看见你把四面八方的风,把它们所有的力量和智慧都集中起来了;
于是,我看见你在那里飞旋着又飞旋着;我看见你好像一朵巨大的白玫瑰,开放巨大的白色花瓣,在半空中飞旋着又飞旋着;我看见你好像一个巨大的太阳,从空中降落在我们田野里的林梢,在闪闪地发着白光,在飞旋着又飞旋着;
于是,在你的下面,搭在溪岸上的水车,便把水流像飞瀑似地吸到岸上来,把从山间流下来的、万年不竭的清泉,像飞瀑似地吸到岸上来:
灌进我们的万顷的良田里啊!
木兰溪畔一村庄木兰溪流经福建莆田、仙游,至三江口注入兴化湾。
这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它像一朵花,开放在蓝色的木兰溪旁边。
它的甘蔗田接连着龙眼树园。它的橄榄树高耸在山岗上。它的池塘里飘荡着带状的水草,鲫鱼成队地游行。它的木瓜树沿着竹篱和土墙成行地生长:这亚热带的美丽的果树,高大像梧桐,硬直的树茎像棕榈树,树梢一大丛绿叶像蒲扇,结着累累的果实硕大如仙桃。
这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它像一朵花,开放在蓝色的木兰溪旁边。
它的房屋遮蔽在树阴中,露出白墙和丛生着瓦菲的屋檐。它的碾米厂盖在溪边,用水力转动碾米机的轮盘。它的榨油坊喷发着花生的香味。在那小学校的广场上,升起的红旗在风中飘扬,在阳光中闪耀;我看见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和辅导员一起踢皮球,旁边新辟的球场上,解放军和农业社的球队正在比赛篮球。
这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它像一朵花,开放在蓝色的木兰溪旁边。
闽南农村妇女
闽南一带的农村妇女,她们是那样的善于劳动,她们戴着鲜艳的红花的头巾……
你们戴着红花的头巾,在开着蓝色喇叭花的番薯田里翻土,在甘蔗田里除草,在树阴下挤牛奶;
你们戴着红花的头巾,挑着长形的木桶,到芭蕉园里浇水;
你们戴着红花的头巾,在山边刈草,在水边淘米,在菜园里摘菜;
你们戴着红花的头巾,在河里驶船,船上载着喷发着香味的干草;
你们戴着红花的头巾,在公路上推着双轮木车,车上载着打成长条的花岗石;啊,你们嘴上挂着微笑,运载这些石块,要在村里建筑水闸吗?
你们戴着红花的头巾,手中携着闽南工艺精巧的有盖的细篾竹篮,篮中盛着饼糕、点心。啊,你们唇边堆着微笑,在田塍上走着,手中携着这竹篮,是要去看看刚从南洋回来的叔公,还是要到娘家去看看姑妈呢?
啊,伟大的女性的形象:勤劳和善良,你们的心灵像这南方的土地一样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