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解放军第7军是解放战争时期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支野战部队,由西北野战军第7纵队改称。该军首任军长彭绍辉是位独臂将军。这位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将星闪耀的天幕上也算得上“特别”的开国上将,从参加革命的第一天开始就紧紧跟随毛泽东,被毛泽东亲切地称为“真老乡”。毛泽东在谈到彭绍辉时曾说:“只有我们红军部队才能培养出这样独特的人才。”
彭绍辉,1906年生于湖南省湘潭县。1925年参加农民赤卫军。1928年参加平江起义,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先后出任第1野战军参谋长、西北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兼训练总监部副部长、军事科学院副院长兼战术研究部部长、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等职。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
1978年4月25日,彭绍辉重病期间参加空军作战会议,因血管瘤大面积破裂,猝然倒在办公桌前,不幸以身殉职。
彭绍辉发现敌人的机枪火力时,已经来不及做什么闪避了,他只是出于本能地推开了身边的一名战士,自己的左臂却被两颗子弹射穿。
这是1933年2月,陈诚指挥国民党中路军12个师,以“分进合击”的战法,分3个纵队,由乐安、南城、金溪等地向广昌进发。第4次“围剿”与反“围剿”由此拉开帷幕。担任红1师师长的彭绍辉奉命率部随军团赶至北面作战,连克宜黄、乐安两县后,配合主力围攻南丰县城。因守敌顽强抵抗,久攻不下,陈诚援兵又至,彭德怀遂下令撤出南丰,诱敌至宜黄南部的黄陂一带伏击敌人。敌人果然上当,跟进到黄陂、大龙坪。红3军团立即发起猛攻,彭绍辉率一师激战一天一夜,歼敌一个旅,缴获枪支1400余,俘敌2000多人。遭到重创的陈诚重新调集了6个师的兵力,分两路再扑广昌。彭德怀要红1师担任草台岗的主攻任务,抢占霹雳山,有效地阻击敌人,以保证军团和方面军主力全歼敌军。
彭绍辉率部星夜赶至霹雳山下,然而,敌人已经抢在前面占据了主峰及主峰下的两个山头,控制了有利地形。彭德怀得知大怒,在电话中对彭绍辉吼道:“拿不下霹雳山,我拿你是问!”彭绍辉扔下电话即作出部署:“1、2团猛攻主峰!3团集中火力靠近主峰下的两个山头!”一番激烈撕扯,敌人防线被撞开,霹雳山主峰守敌遂向另一侧退却,彭绍辉带领部队穷追不舍。
就是在这追击途中,一挺机枪正在朝他们射击。两颗子弹,使得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序列中,有了一位赫赫有名的独臂上将。
彭绍辉的臂骨为粉碎性骨折,送到红军医院时已经感染,只能截去。彭绍辉几乎瞪圆了眼睛,对医生大喊:“我不截肢!”彭德怀与滕代远亲自到医院看望,彭绍辉脸一沉,说:“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截!”彭德怀说:“我也不想让你截肢啊!牺牲一条胳膊,你还有另一条胳膊,照样行军打仗!”手术条件简陋无比,截肢用的是锯木头的锯,没有麻药,便用一根麻绳将彭绍辉绑在手术台上,让他再咬住一条湿毛巾。3天后,彭绍辉醒来,望了望空空的左臂,号啕大哭!
彭绍辉,1906年7月出生,湖南韶山瓦子坪村人,离毛泽东的家上屋场不到10里路。1969年国庆节,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见到彭绍辉,说:“你是我的真正老乡。”1927年盛夏,蒸笼一样的长沙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彭绍辉站在一棵樟树下,无奈地看着身边匆匆行走过的路人,心里说,怎么打听个人那么难呢?他打听的人叫毛泽东,此时正被湖南军阀何健通缉。终于有人告诉他,说他打听的那个人去了武汉。
彭绍辉腰里揣着十几个铜板,但舍不得用,趁天黑扒上了一节运煤的车厢。火车哐哐当当走了老半天,天亮时停了下来。满脸煤灰的彭绍辉下车一问,是衡阳,方向坐反了!在站台边找了个水龙头,灌了一通水,重新扒上一辆车,是运木头的。经过长沙时,又上来一个人,叫杨显祖,湘乡人,正好做伴。到武汉时,已是下午,两个人爬出车厢,沿着铁路一溜小跑,确信没有人追,才将脚步缓下来。沿江岸毫无目的地走着,肚子叽里咕噜乱叫,想找点吃的,见一店铺前高悬斗大的一个“募”字。彭绍辉心一动,说:看看去!杨显祖说,不知道是什么队伍。彭绍辉说,管他呢,先当上再说。就这样,他俩当兵了,属国民革命军第35军第1师第1团3营12连。那年,彭绍辉21岁。
彭绍辉在训练中吃苦耐劳,表现优异,被担任团长的彭德怀看在眼里。1928年5月,已经在团里建立了共产党支部的彭德怀,在团里办起了随营军事政治学校,彭绍辉被调进学校学习。7月22日,彭德怀发起平江起义,将部队改称中国工农红军第5军。在平江天岳书院的操场上,彭德怀宣布:“我们起义了!今后不再为军阀卖命!”彭绍辉这才感到,自己找寻了多少年的革命道路,已经铺展在面前了。
平江起义后,原1、2、3营改编为1、4、7团,转战于修水、铜鼓一带。路并不好走,几经挫折,这支新生的红色武装面临被消灭的危险。这时,湖南省委发来指示,要他们避开敌人,与朱德、毛泽东联络。彭德怀心中一亮,南下井冈,是脱离险境的唯一出路,遂决定率1、3纵队向井冈山进发,把黄公略和第2纵队留在平江。1928年9月的一天晚上,在一户农家的茅棚里,彭绍辉在一盏油灯下举起了拳头,由黄公略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在日记中写道:“我已经是党的人了,我这一生都要跟党走,为党工作。”向井冈山进发的队伍连连受到敌人的袭击与拦阻,彭德怀只好退回平江,在修水、铜鼓一带修整。到了10月,湘、鄂、赣三省敌军集中了20个团的兵力对红5军进行剿杀,红5军党委决定将部队缩编为5个大队,由彭德怀与滕代远带领主力再次向井冈山进军,黄公略仍带领2大队在湘赣边界坚持游击。这一年的年底,红5军终于到达宁冈,与红4军会师。
当了2大队第6中队中队长的彭绍辉正儿八经地打的第一仗是在万家庄。这是当地一个大镇,镇上设有团防局,团总叫万福来。此人自小便舞枪弄棒,横行乡里。先是花银子在朱培德那儿买了个营长,后来,被派回来当了团总,方圆百里成了万家的天下。这个万福来,对“围剿”红军十分卖力,家里不仅关押着欠租欠捐的群众,还关押着一些游击队员。
这天,万家庄一带下起了大雪,山山岭岭一片银白。雪花飞舞中,通往镇子的大路上来了一支迎亲的队伍,唢呐吹得欢天喜地,锣鼓家什敲得火爆热烈。伴郎个头儿不高,却精神无比,伴娘二十不到的年纪,眉清目秀。花轿进镇时,便有人上前恭递红包,哨兵大手一挥,迎亲的队伍连停也没停便进了镇子。到团防局门口时,看热闹的人站满了,连团丁们也空着手跑来凑热闹。突然,伴郎撩开长衫,掏出手枪朝天“砰砰”两枪,迎亲的队伍从花轿里拿出枪支便冲进了团防局。万福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便被一阵乱枪击毙。
伴郎就是彭绍辉。这一仗,不仅砸烂了万福来的团防局,救出了被关押的游击队员和群众,还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黄公略对这次行动大为赞赏。许多年后,彭绍辉还为这干净利落的第一仗而得意。1930年8月,红1、3军团召开联席会议,成立总前委,毛泽东任总前委书记兼方面军总政委,朱德任方面军总司令,彭德怀和滕代远分别为副总司令和副总政委。按照中央的意图,决定再打长沙。这一仗打得拖拖拉拉,让担任红5军第1师第1团团长的彭绍辉,尝了尝失败的滋味儿。
长沙被红军围了个严严实实,1团担任攻击乌梅岭的任务。敌人的防御工事层层相连,阵地前还铺设了一道电网。部队连连发起攻击,都未得手。夜幕降临时,雨如瓢泼,进攻更困难。彭绍辉让部队找来些门板搭在电网上,然而木板一湿,非但不绝缘,反而漏电,把冲上去的战士手脚都烧焦了。正着急时,传来彭总命令,让找些牛来,搞个火牛阵。这活儿不难,话本里有过,彭绍辉对故事十分熟悉。很快,几十头牛被赶到了阵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彭绍辉让战士们在牛的犄角上绑上尖刀,尾巴捆上浇了煤油的棉花。尾巴被点着的牛群疯了一样向前冲去。只是这一着也没有奏效,那些牛到了电网前,不是被敌人炸死,便是触电后掉头狂奔,电网没有冲破,反而乱了自己的阵脚。
部队在长沙城下和敌军对峙了一个多月,总部作出决定,撤至萍乡、醴陵一线。这是毛泽东、朱德、彭德怀第一次明确反对“立三”路线的行动。
部队从乌梅岭撤离时,一颗子弹打中彭绍辉的左臂,这是他第二次受伤。第一次是一年前在平江芦洞突围时,见与自己同扒一辆火车到武汉的杨显祖,只顾打枪而没有隐蔽,身体整个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彭绍辉跑过去,抱住杨显祖滚向一边。杨显祖安全了,彭绍辉的右胯骨却中了一颗子弹。
这第二次受伤,让彭绍辉着实地懊恼了好一段时间。他想不明白,明明没有把握的仗为什么要打?要不是果断地撤出来,还不知道部队会损失到什么程度。彭绍辉没等伤势痊愈,便回到了1团。不知这是否一种预示,又两年过去,还是这条左臂,再次受伤后被彻底截去。大概是这3次负伤过于集中了,此后,在漫长的战争年代里,战神似乎格外关照彭绍辉,无论是与日寇短兵相接,还是与国民党军城下鏖战,刀光血火在他身边腾绕舔舐,而他,再不曾损伤过一毫一发。
从长沙撤出后,彭绍辉和他的1团又打了场恶仗。仗是恶仗,但打得漂亮。1930年11月,蒋介石调集10万大军,坐镇南昌,指挥对中央苏区进行第一次“围剿”。12月28日,国民党前敌总指挥张辉瓒亲率自己18师的52、53旅,在第28师的一个旅的配合下,向龙冈推进。彭绍辉奉命率红1团进入龙冈上固地区,钳制永丰、乐安方向进犯之敌。这是一场地地道道的恶仗,但有人为没有当上主力想不通。彭绍辉说,钳制部队就是以少数兵力在次要方向抓住敌人多数兵力,使主要方向上的主要部队集中力量打击敌人。因此,钳制部队是主力取得胜利的重要保证。钳制方向发展顺利时,也可以转为突击方向。战况果如彭绍辉所说,次要方向的战斗竟打得异常激烈。
战斗一打响,张辉瓒的9000人马即被围进龙冈。红军遂下达攻击命令。12月30日凌晨,雨重雾浓,寒风凛冽。毛泽东、朱德走进临时指挥所,说:“天助我矣!”
为解龙冈之围,永丰、安乐方向各有一个团的敌人风风火火向上固扑来,企图夹击红军。彭绍辉将1团分作两路,顽强阻击,死死地将敌人挡在上固外围。雨嘶风啸,弹火纷飞,肉溅血迸,刀折枪断。前面的人倒下去,后面的人冲上来,阵地前铺上了一层血红,本来就是红色的泥土,被血水染得竟发起紫来。彭绍辉眼睛都打红了,硬是在敌人面前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恶战数小时后,彭绍辉指挥部队全线出击。敌人再无攻击之力,两团人马溃乱如麻,各自奔命。上固阻击战大捷。
此战全歼敌军近万人,缴获各种武器9000余件。张辉瓒被活捉,在批斗时被愤怒的红军战士杀掉,其头颅被砍下来放在木排上,顺赣江漂至南昌。
春节快到了,加上刚刚又打了几个胜仗,大家吵着要改善改善伙食。团里打土豪积攒了八九百块大洋,彭绍辉便决定给每个战士发两毛钱,打双草鞋或者买包香烟什么的。有人担心上级查下来,彭绍辉却不在乎,说:“查下来我担着。”上级果然查了下来,彭绍辉被撤销团长职务调4师当副官长,留党察看2个月。
彭绍辉想不通给战士发两毛钱是什么了不起的错误,见了彭德怀,嘴还撅着,满脸的不服气。彭德怀拍了他一把后脑勺,说:“你还委屈啊?你以为这只是经费使用不当?你这是组织纪律观念不强!以后打下了全中国,你就把全中国给分了啊!”
重责如醍醐灌顶,甘露淋心,彭绍辉没再说什么。
1939年4月,彭绍辉从冀中调到晋西北的上明镇,接任358旅旅长职务,原在晋西北的358旅旅长张宗逊则奉命赴冀中,两个人来了个对换。于是,便有了留在晋西北和赴冀中的两个358旅。即彭8旅和张8旅,也称新358旅和老358旅。
国民党顽固分子反共气焰不减,处处刁难八路军的部队,另一边日军则不停地“扫荡”和“进剿”,八路军将士两面受战,情势艰难。
这年8月,晋西北炎热无比,连树上的知了都不愿意再鸣叫。抗日军政大学总校副校长罗瑞卿率抗大、陕北公学院、鲁艺等单位7000余名男女干部,从延安出发,经晋西北,转往晋东南。彭8旅接到任务,护送这支队伍穿越同蒲铁路封锁线。
彭绍辉连夜派出侦察分队前去原平、忻口进行侦察。得知静乐日军近日已增至1000余人,西崖底和天挂山炮台原守敌30余人,日前增至60余人。被大水冲垮的静乐至忻县的公路已经修复,同蒲路日伪军据点密度骤然增大,装甲车昼夜巡逻。最不利的消息是,敌人已经知道我军将路过同蒲线的行动计划,正调集力量,进行封锁与阻拦。而我方的计划既不容拖延更不能更改。彭绍辉与罗瑞卿商议后,把7000余人编为3个梯队,分3批过路。彭绍辉亲率主力714团掩护第1梯队行动。
有路的地方被敌人控制,不能走。能走的山谷无路,行动困难。上上下下,凸凹不平,翻越了3座山坡,才走了不到10里地,一天下来,人困马乏。第二天凌晨3点,长蛇一样的队伍,又出现在绵延逶迤的山路上。一口气走了20多里的山路,队伍在预定地点休息,刚喝了几口水,吃了点干粮,太阳就出来了。有参加过那次行动的同志写过一篇回忆,说:“前面,一条沟接着一条沟,后面,一道塬连着一道塬,不知道走到哪里才是平地,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过同蒲路……”
这天,队伍到达预定的宿营地时,已是下午3点。队伍刚停下来,便接到报告,前方有鬼子在行动。彭绍辉立即让714团团长顿星云率部队做好战斗准备,自己则对第1梯队作出安排:若战斗打响,哪些人向哪个方向转移、在哪里会合、预备会合点又在哪里,等等。很快顿星云便报告,日军已向另一方向走去,看来并不知道我们的位置。彭绍辉略作思考,遂命令队伍:“宿营位置不变,就在这里了。”数千人马在敌人近前宿营,也算是一道战争奇观。作出这种决定的前提是,对敌情的准确判断,对自己的高度自信。第二天,队伍继续前进,又接到前线小分队报告,前方有敌人运动。细察之,是敌人换防。队伍通过这一地带后,便进入苍苍莽莽的山林。
又一个黎明到来时,队伍走进一片树林,10多架敌机在树林上空来回盘旋。你飞你的,我歇我的。敌机嗡嗡了半天,飞走了,而树林里的队伍,不少人竟睡着了。7天后,队伍顺利通过同蒲铁路。
714团返回时,大雨不断。来时挽一挽裤腿就能过去的汾河,此时竟波涛汹涌,流急浪高。彭绍辉单手上马,一鞭抽下,那马扬鬃甩尾,一阵嘶鸣,哒哒哒哒,径直越过河去。队伍一阵欢呼,而后,人与人相挽,马与马相牵,相互帮助,渡过河去。那汾河,水势未减,但在指战员眼里,已经成为坦途。彭绍辉回来后,第2梯队出发。第3梯队出发时,彭绍辉再次率714团掩护。历时一个多月,彭8旅3次往返同蒲路,没伤一兵一卒。
1940年夏秋两季是个动荡的季节。8月8日,朱德、彭德怀、左权联名下达了《战役行动命令》,调集120师、129师、晋察冀军区共105个团,20万人,“限8月20号开始战斗”,进行战略反攻。面对的日军则有3个师团的全部,2个师团所属的各2个团,5个独立混成旅团全部,4个混成旅团,所属各2个营,加上1个骑兵旅所属的2个营,兵力总数也已经超过20万。
行动是从20日晚上开始的。天黑成锅底一样,风打着旋,豪叫着,忽东忽西,部队到达出击位置后,天又下起了雨。彭绍辉说:好啊,都来凑热闹吧。午夜时分,正太路两旁升起一颗颗红色信号弹,八路军对日军交通线的总破袭战打响了!贺龙、关向应指挥着20个团的兵力,集中对同蒲铁路北段和铁路以西的日军据点和公路进行袭击和破坏。此即抗战史上的“百团大战”!
彭绍辉奉命指挥他的独2旅在神池、朔县、偏关、宁武、朔县一带进行破袭。同蒲路上,枪炮声、爆炸声响成一片,敌人据守的据点、车站、道路、桥梁火光冲天,同蒲路全线陷入瘫痪。在大虫窝,714团遭到敌人顽强的抵抗,伤亡严重。经过近5个小时的激烈冲杀,部队才撤除战斗。这一日,彭绍辉化装成老百姓,带人亲自到铁路沿线侦察。经过前几日的争夺,敌人的戒备又加强了许多,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来来往往的老百姓中,竟然有一位八路军的旅长,而且他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拟定着又一次的破袭方案。
早晨,大雾弥漫,给部队的行动披上了一层伪装。当敌人发现八路军部队时,已经近在咫尺。战斗一打响,敌人便迅速围了上来,但我军的作战目的十分明确,以破路为目的,不与敌人纠缠,打一处,破一处,敌人虽多,却疲于奔命,这样,力量自然分散,而我们扩大战果的机会也就越多。不留一根电杆!不留一根铁轨!不留一根枕木!不留一个车站!不留一个碉堡!不留一座桥梁!彻底破坏路基!
十几个昼夜的连续战斗,正太线大多地段被八路军夷为平地。被日军称作“钢铁封锁线”的正太铁路,成了一条被打断脊梁的长蛇,连挪动也无法挪动了。在这次破袭战中,彭绍辉率领他的独2旅,共进行战斗132次,把阳方口到宁武的交通线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达5天之久。战争是智慧的对弈。
阳坡泉、磁窑沟一带的汉奸敌伪势力猖獗,彭绍辉决定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按当时的客观情势和上级指示精神,只是打击,而不是彻底歼灭,这就有了一个度的问题。彭绍辉说:“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压缩敌人活动范围,打击要狠,但并不是彻底铲除,只是把敌人弄成瞎子。”
1营扮演的是迷惑敌人、袭扰敌人的角色。按彭绍辉的部署,先是要每个伪村长赶造4架高高的梯子,准备20副担架。消息传到城里,敌人以为八路军要攻城,缩在里面不敢出头。1营则借此机会出击城下,将敌人的工事、铁丝网障碍全部烧毁。3连的一个排潜出关河口,截断了敌人的交通,敌人出动300余兵力企图围而歼之。敌人刚与3排接触便佯作败退,意诱我深入。排长早识破敌人计谋,带全排猛打一通,便迅速撤离。敌人计谋不成,犹豫再三,还是不敢追击。
不断受到彭绍辉游击部队袭扰与打击的日军,从大同、平鲁等各地据点抽调步兵、炮兵、骑兵逾千人,决计对彭绍辉的部队进行报复。彭绍辉胸有成竹,估计敌人会多路合击,早早地便撤了出来。日军扑了一个空,无奈之下,只好分兵寻找。这正中彭绍辉的下怀,集中力量,断其一股,弱势的我军转换成优势。分兵的一股日军在从刘家山至南焉进发的路上,被1营1连粘住。日军被我机枪压得抬不起头来,气急败坏,连毒气弹都用上了,仍无法摆脱。打着打着,枪声停息下来,甚至连八路军的人影也看不见了。日军急匆匆整理队形,刚想再前进,迎面突然冲来一队骑兵,一下子就把日军的队形冲得七零八散。刚刚转移到侧面的1连,这时也就势杀了上来,因距敌太近,便展开了肉搏。敌人再也不敢恋战,丢下几十具尸体,逃之夭夭。
指战员夸彭旅长智谋高超。彭绍辉一笑置之。
1946年3月,彭绍辉调任吕梁军区代司令员。
国内局势急剧逆转,阎锡山部不断构筑据点,扩张地盘。汾阳、平遥之敌,频频出动,制造摩擦。彭绍辉命令部队狠狠还击。变本加厉的敌人遂出动3000余人的兵力,企图将八路军赶出吕梁。彭绍辉和军区领导商量对策,命令第15团集中力量寻找敌人薄弱处狠狠打击,各县游击大队、民兵、武工队配合15团积极还击,第16、18团先迂回作战,而后回援15团。激战两天两夜,阎军被击溃。由孝义、榆次增援的敌人也先后被12团、13团击退。敌71师师长沈瑞将自己的211团分成两个梯队,又纠集杨诚的第8、第9总队及第10总队的一个团,第44师的第2团,赵世珍部一个团,拉开了决战的架势。
这是一场扭结交错的争夺战。双方连夜激战,互有伤亡,但战斗的主动权却牢牢地握在彭绍辉手里。罗城守敌只有600余人,彭绍辉决定11、12、13团各抽一部,拿下罗城。对峙两个小时后,敌人扔下100余具死尸弃城而逃。两天后,丢了罗城的敌人以4000余人的兵力,分4路扑向罗城。敌人一枪未发冲进城内,在踩响了一些地雷后,才发现是一座空城。这时,彭绍辉和他的将士们,在一条山沟里饱餐一顿后,早已经睡着了。
这一年的5月至7月,这样大大小小的战斗,吕梁军区打了几十次。有的漂亮,有的被动,有的窝囊。有的仗胜了,但没有什么战果,因为敌人被打跑了。有的仗失利,但缴获却并不少。彭绍辉总结说:“抗战胜利后,有的同志认为和平已成大局,遂产生松懈情绪。这次交错作战出现不应有的损失,就是证明。这一打,还打出了对中央政策的理解。中央说,边谈边打,此谈彼打,谈中有打,先谈后打……事实证明,消灭敌人越多,谈判的保证越大。”
1948年6月,徐向前发布晋中战役命令,晋绥2、6分区部队统归彭绍辉指挥,进至太原以北,任务是切断忻县至太原间铁路,向太原进逼,保卫铁路两侧地段的麦收。彭绍辉率部以3天半时间,于6月11日完成集结,进占高阳地区。6月14日,阎锡山的第34军军长高卓之率73、44、45三个师,也分路扑来,企图夺取高阳。情况发生得突然,敌人的兵力又远远大于我军,彭绍辉沉思片刻,果断地下达了作战命令:独3旅在正面咬住,独7、独10旅分别从左右两侧攻击!
战斗一打响就僵持住了,3天3夜过去,高卓之寸步未前,咬牙切齿地大骂:这个一条胳膊的东西!
彭绍辉一下子拖住敌人3个师,让徐向前喜出望外,遂即命令8纵、13纵、太岳军区全线发起攻击,连拔敌人外围据点,有效地杀伤敌人。晋中战场形势骤变,慌得阎锡山急令高卓之回师,令第72师返回介休。徐向前发现敌人北窜企图,立即着主力拦截,8纵的两个旅从两翼发起猛攻。阎锡山派飞机助战。然而,两军对阵太近,有的阵地之间几乎到了零距离的程度,一出战壕枪刺便可以挨着枪刺,飞机来回盘旋,却不敢扔下一颗炸弹。激战一天,阎锡山的王牌第72师全军覆没,连同第44师大部,徐向前兵团共歼敌万余。至此,晋中战役第一阶段胜利结束。当晚,徐向前给中央军委写总结报告:“这次获胜的主要原因有三条:一是主动调动了敌人,以彭绍辉、罗贵波部在汾孝地区佯动迷惑敌人,诱阎锡山以其所谓的主力五大主力师全部出动,创造了野战歼敌的条件……”
远在南京的蒋介石连连发电,要阎锡山死保晋中。6月25日,阎锡山又调集三路大军,企图在祁县、平遥以东地区与徐向前兵团再行决战。7月中旬,彭绍辉的独3、独7旅把敌7师的5个团围在了清源东于村。部队围住敌人的时候,彭绍辉正在地图边。他分析,尽管这次敌人来势汹汹,但决不敢恋战,一遇我拦击,必然夺路而走。围的目的是要全歼,要全歼这5个团,得先发制人,出奇制胜。深思熟虑之后,他作出了部署:独7旅由高白村向东于村西攻击;独10旅由东于村南、东南攻击;独3旅由村东北迎敌;8分区49团在北面构筑工事,阻截北逃的敌人;50团固守清源。
太阳落山时,攻击开始了。战斗一打响,主动权便牢牢地握在我军手中。弹如雨下,火似霹雳,惊叫声、呼喊声、爆炸声、刀枪碰撞声,搏斗厮杀声不绝于耳。指挥所里,彭绍辉一直站在地图前,一句话不说,手里的一枝红蓝铅笔摇个不停。
黎明时分,战斗结束。敌师长侯俊福被击毙,8000余敌人被俘。
与此同时,徐向前兵团横扫灵石、汾阳、太谷、祁县等十几座县城。7月21日,忻县解放,晋中战役即告结束,歼灭敌军计10万余人。此役,彭绍辉部歼敌2万余人,俘敌1600余人。中共中央、华北局、各野战军及解放区党政团体的贺电雪片一般飞来。
7月底,按中央军委命令,吕梁军区改编为第7纵队,彭绍辉任司令员。改编后的第7纵队即随华北野战军直抵太原城下。
10月5日,太原战役打响,这是解放华北的最后一仗。彭绍辉的任务是,由清源急行军渡过汾河,切断左右两侧敌人的退路,配合15纵完成夹击左右两翼的任务。5日拂晓,经过一夜行军,7纵到达汾河岸边。连日降雨,汾河猛涨,泥沙翻滚,水流急湍。彭绍辉果断命令部队强渡汾河。渡河中,先后有人员和马匹或陷淤泥或被急流冲走。局部的牺牲换来全局的主动,8纵、13纵向小店之敌发起攻击。敌残部向北突围,被7纵的3旅、7旅堵了个正着。3旅俘敌500余人,7旅歼敌200余人,生擒敌45师师长郑继周。气急败坏的阎锡山调出防守太原的王牌第30师,向彭绍辉部据守的大小吴村疯狂反扑。进进退退,反反复复,激烈的争夺中,双方都有不小的伤亡。但彭绍辉始终没有让敌人前进一步。
太原城东群山环卫,牛驼寨、小窑头、淖马、山头四大要塞是阎锡山的“第二道防线”。1939年日军攻陷太原,就是由东向西,先拿下东面的群山再进入太原的。徐向前说,冬天马上就要来临,天寒地冻,不能久拖,决定直接拿下东山的四大要塞,把太原与东山拦腰切断,到时候,东山守敌不投降也得被困死。
夺取牛驼寨要塞的任务交给了7纵。彭绍辉说:“这是硬仗,打这样的仗才过瘾。阎锡山说过,太原地势像个人形,东山是头,太原城是五脏,两个机场是两条腿,一直伸到汾河。拿下四大要塞就等于掐断了阎锡山的喉咙,再往下,就是拿下太原,剖腹掏心了!”说到这里,彭绍辉一巴掌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拍,桌子上的地图、铅笔、茶杯都跳了起来。
当天晚上,徐向前来到7纵。在指挥所里,他一句话也不说,就看着彭绍辉排兵布将。他心里清楚,彭绍辉心里也清楚,4大要塞雄踞东山,牛驼寨是要塞中的要塞。拿下牛驼寨,胜利就操在我们手中了。临行动前,徐向前还是按捺不住,又在地图上把整个部署细细地说了一遍。行动命令下达,部队如一支支利箭射向黑夜之中。
7纵经过连续4个夜晚的急行军,在太原东北的上下阳塞完成集结。彭绍辉带着3个旅长前进到店子底,观察牛驼寨地形。距离过远,看不清楚。
7旅旅长傅传作便带着两个参谋,穿上一件破棉袄,背着粪筐进了山沟。摸到牛驼寨对面的山梁上时,夜正黑,在梁上趴到天亮,牛驼寨的防务情况便全在眼底了:3个集团阵地组成了联合防线,10个主碉堡分布各阵地,以10碉堡为中心,西南为1、2、3号,东南为4号,东北为5、6、7号,正北为8、9号。主碉堡壁厚有1米之多,上下还修有大小子堡。碉堡正面,借助地形将山壁削成几层,每层高数米,布有地雷、设置着铁丝网。
傅传作回来将草描的阵地地形图一展,彭绍辉眉头舒开了。对这样的碉堡群,只能巧取而不能强攻。10月17日黄昏,傅传作率7旅顺山沟向牛驼寨隐蔽进发,次日凌晨1时,战斗打响,部队分两路攀登山壁,冲到地堡前时,敌人还在睡觉,天还没亮,便占领了牛驼寨。这时,12旅向榆林坪奔袭,3旅对大小北尖的强攻也先后得手。
阎锡山得到报告时,刚刚起床,愣了半天后,抓起电话大骂东山的守备司令王效曾:“不夺回阵地,提你的头见我!”
敌人疯狂的反扑开始了。一天之内,阵地上就落下6000多发炮弹。占领牛驼寨的7旅,没有携带任何重火器,对冲上来的敌人,全靠手榴弹往下砸。彭绍辉一个劲儿地命令其他旅组织人力往牛驼寨阵地上运送手榴弹。东山下的群众也被动员起来,2000多人加入到运输大军的队伍里。疯狂的敌人灭绝人性地使用化学武器,阵地上许多指战员被熏倒,部队伤亡惨重,7旅不得不于21日下午撤除牛驼寨休整。阎锡山立即调集2000余兵力上山,重新布防。
抱病指挥太原战役的徐向前,决定缩小攻击面,集中兵力彻底拿下4大要寨,7旅仍复攻牛驼寨。彭绍辉认为,如此重点对重点,伤亡只会继续增大,完成任务的难度也随之加大。他决定改变打法,并强调3点:炮火近距离打击;步炮协同;连续爆破。
10月31日,7旅向牛驼寨的攻击再次发起。一天下来,8团伤亡近千人。双方对峙于前沿阵地。为确保胜利,彭绍辉将纵队的最后一支力量警备2旅也投入了战斗。2旅上去后,连续发动6轮攻击,鏖战20多个小时,终于站稳了阵脚。至11月11日下午,经过20多天的激战,10多次的反复争夺,终于牢固控制牛驼寨要塞。其他3个要塞也相继被8纵、13纵、15纵攻克。夕阳如血,阵地上硝烟未散,彭绍辉立于牛驼寨上,脸色凝重得像一尊雕塑。此战,徐向前兵团牺牲8500余人。太原战役第二阶段宣告结束。
1949年2月,中央军委统一解放军序列,西北野战军改称第1野战军,下辖7个军,2个骑兵师,共15.5万人。7纵改称第7军,彭绍辉任军长。3月1日,7纵在石城举行中央军委颁发新番号命名典礼,彭绍辉领诵誓词:“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野战军第7军……”4月20日,解放太原的总攻开始。4月24日清晨,1300多门火炮从各个方向对太原轰击,一时间,太原城里,浓烟蔽日。彭绍辉的7师3团奋勇登城,突入城内。上午10时,敌太原绥靖公署被我占领,阎锡山逃至北平,孙楚、王靖国等一批国民党高级将领束手就擒。太原战役起于1948年10月5日,止于1949年4月24日,历时6个月19天,其中相持休整148天。在整个太原战役中,彭绍辉率第7军歼敌21800余人。
在打太原的那些日子里,彭绍辉一直没怎么睡觉。战役结束,部队休整,许多人倒下就着,连睡几天。彭绍辉竟睡不着,便带几个人在太原城里瞎逛游,街市商埠,古刹庙宇无所不至。彭绍辉一只胳膊甩搭着在前面走,跟随的人不敢像他那样悠闲,挎着枪整整齐齐地齐步走。太原有老者见过此景,说:“那领导,一只胳膊甩得比两只胳膊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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