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天树
作者：周熠
何为春天树？不是杜甫思念李白的那个“渭北春天树”，也非东瀛作家村上春树。我说的春天树，是处于秋之生命状态者，对个人人生之春，亦即青少年时代的一种青春回望与追顾。
记得日本一位著名学者在其《四季风景》的专著中，借春夏秋冬论述人生的四季风景：第一是０岁至７岁，人从无到有和天然天真的幼儿期，是为春；第二是夏，７岁至２２岁，青春自我塑造期；第三为秋，２２岁至６０岁，叫社会人时期，因为从大学毕业走向社会到６０岁退休，这期间都在扮演为社会出力的角色嘛；第四是６０岁至８０岁，自由人时期，可谓随心所欲不逾矩，是为人生之冬。
最关键最基本的是青春人时期。这也是最让人羡慕与回味、久久难忘的美好时光。对此，确乎是人人皆知，但唯有过来人体验才有深度，也就是“失去的才珍贵”的道理。德国大诗人歌德的第五任情人魏玛娜，在她与歌德一见钟情，度过了数载诗来情往销魂蚀骨的浪漫生活后，发现歌德的热情爱意在激流勇退，她为此惋惜与痛苦。这时的她不过３５岁，便自觉自省到乃是因青春已逝，少女不再。在她多次去信得到歌德的一次复信时，她喜不自禁，在给歌德回信中就把自己比做一棵树，一棵秋天之树：你的来信使我幸福，让我仿佛回到了青春花开的激情岁月。可现在，这棵已濒临秋天的树，令人黯然神伤！只因你的来信，才激发这秋天之树重萌新叶，明媚的阳光再次使我焕发青春光晕。胡适当年在北大教书时，针对学生们走在大街上眼睛不够使，喜欢看美女而课堂不专心的情况，用俏皮话告诫说：你们看到这些美女，要是联想到她们７０岁以后，满头飘雪、牙齿松动、脖颈多皱，也就不值得动心了。实例虽不同，警示却一样：青春美妙，却难保鲜。
我对青春珍贵的深切体验相当滞后。２０多年前，小说处女作发表后，亲友们为我祝贺，我身心轻飘。一位老者在举杯时问我青春几何？我顺口说而立之年。他两眼放光地称赞：年轻好，年轻好！我心不在焉，怎么不说文章如何，要说年轻好？顾左右而言他，多没劲。直到人入中年，要靠染发剂来涂青春时，我才猛然咀嚼出老者话里的滋味和感叹。深刻啊，一篇小说１００元稿酬，青春才是无价之宝。诚然，谁都年轻过，也曾经拥有过火样的青春年华。但必须坦承，我这些年非常追慕我的青春，那已流走的青春对我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远空圣星。我为曾没能完全认识它把握它而频频叹息。古人讲逝者已矣来者可追。现代人也说要永葆青春。这不过是不肯示弱的激励之词。事实上时间无可追回，青春也无法永葆。连年轻浪漫的诗人拜伦都慨叹：“没有办法能使时钟为我敲那已过去的钟点。”青春的后悔药举世皆无。
然而，人类的聪明在于他山之石尚可攻玉。流失了青春的人，向年轻人反弹琵琶，提醒后来者紧紧拥抱自己那易逝的青春。怎么拥抱？最要紧的是珍视与开发青春这块富有弹性的丰田，就像农人巧用地力一样：一是宏观上珍视爱惜。美味一餐一饮可舍弃，青春一分一秒莫浪费。二是吸纳时雨，长好春天树。２２岁以下的青少年，处于人生的春天或春夏之交。毛发旺，眼睛亮，记忆好，精力四射，在享受健康的同时，一定要怀着兴趣，多读书多学问多思考，深打牢铸知识与智慧的根基。三要关注现实生态，为生活添彩增美。这是个充满着创造与欢乐的世界，也是个隐伏着物欲游戏渊薮的迷茫地。青春与美不可挥霍，却可展览欣赏。芳龄似金，韶华如诗。青春的笑脸青春的肌肤，配上青春的装束青春的歌声，蓝天绿地上，长街通衢间，目睹阳光男孩和红玫女孩，有如彩旗迎风飞扬，这世间万象不是更富有朝气与活力，不是更美更可爱吗？
春天树，人生之春的青春之树，今日春花怒放，明朝金果满枝。（人民日报海外版2006-04-2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