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血腥”的赛事

作者：赵玫

　　世界杯期间，我通常不看凌晨三点的比赛。但是这个凌晨我突然在三点之前醒来，迷蒙中或者就知道会有一场惨烈的足球比赛在等着我？
　　于是立刻打开电视机。那时候比赛刚刚开始一分钟。在屏幕上寻找橙色荷兰却不见，才知道为了避开紫色的葡萄牙，荷兰军团的球衣变成了我们所不熟悉的白色。认识荷兰队是在八年前的世界杯上，第一次看荷兰队的比赛也是在午夜。硬朗的凶猛的进击的荷兰队在场上划出一道道流畅的橙色，从此荷兰队就被印在心中，也因此才会为四年前荷兰队未能进入世界杯而黯然。此次荷兰队中尽管缺少了戴维斯那样的斗士，但主帅范巴斯滕所率领的这支年轻的队伍还是令人耳目一新，寄予厚望。
　　认识葡萄牙队是在四年前的世界杯和两年前的欧洲杯上。大概是因为在这支队伍中，有着菲戈那样的古罗马斗士一般的球星吧。菲戈柔韧智慧的风格至今在场上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巴西人斯科拉里的加入更是让葡萄牙队如虎添翼，每一场强势的进攻中都显得前仆后继。
　　便是这样的两支球队在这样的生死时刻相遇了。
　　场边站着的是年迈的斯科拉里和年轻的范巴斯滕。此刻他们的意念正在被场上的队员忠实地体现着。
　　但是比赛很快就变得难以控制了。双方队员在攻防中因为心理失衡，开始不顾一切地拼抢，不顾一切地伤害对方。一时间球员们的身体上下翻飞，七零八落，奔跑者不是捂着伤处翻滚倒地，就是在抽搐中做出疼痛难忍的神情。或许在有些场次中这类动作属于“假摔”，但是相信在这场比赛中，翻滚和疼痛的大部分都会是真实的。因为去攻击伤害对方的动机是真实的。
　　想不到那位来自俄罗斯的裁判伊万诺夫在送出了若干红牌黄牌之后，还能让比赛最终完成。这位以执法严厉而著称的裁判真是让我们大开了眼界。于是他留给我们的印象便只有他高高举起的手臂了。当十六张黄牌和四张红牌的记录被公布出来之后，不禁恍然震惊，恕我孤陋寡闻，一场比赛总计二十张之多的红黄牌应当也创造了世界杯的记录吧。
　　当然裁判发出的每一张红黄牌都是无懈可击的，即是说每一个吃牌的球员都在球场上实施着“杀戮”，那么谁又是这些球员撒野的指挥呢？
　　有人说就是球场上这位严厉的“法官”，就是因为他的“警告”满天飞，才使得球员们不再顾忌规则，甚至肆意践踏规则的。于是当球员们变得疯狂，裁判便也被卷进了这个疯狂的漩涡。进而接下来的比赛只能是“以恶治恶”，在恶性循环中持续下去。于是我们看到原本严厉的裁判伊万诺夫也变得左右为难，莫衷一是，进而神经紧张，甚至他布满了汗水的脸上也挂上了一种不知所云的表情。他只是像消防队员一样左突右冲，频频举牌，却还是摁下了葫芦起来了瓢。他的所有的举牌的动作都变成了一种不可思议，就如同这个“疯”了的赛场。
　　场上的所有球员一定都恨他，但是又不得不接受他的严厉的处罚。于是球员的愤恨反弹为更加肆无忌惮的犯规，而他的应对则是更加发狠地连连亮牌。
　　总之这个凌晨像被旋风裹挟着一般飞快地看过了这场堪称惨烈的比赛。这是一场充满了变数和“奇迹”的比赛，是异常精彩的激烈的，当然也是可以评点指责、说三道四的。这还将是一场可以作为经典“案例”的比赛，日后一定会常常被人们提起的，为了警觉这样的悲剧不要重演。
　　所幸在最后的时刻，场上“仇杀”的双方还能反目成“友”。悲壮的厮杀还没有收场，被红牌罚下的荷兰人范布隆霍斯特就来到了同样被红牌罚下的葡萄牙人德科身边。他们和睦友好地坐在一起交谈，似乎在共同谴责裁判的种种“不是”。这组镜头和场上激烈拼杀的镜头相互“蒙太奇”，真是又好玩又可笑，就仿佛刚刚由“疯狂裁判”导演的戏剧已经结束，他们又回到了自己，回到了真实和友谊中间，不再是无情的对手。 （解放日报2006.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