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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岛--三访海南纪实

作者:张锲 

  海南岛,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一片美丽的土地,一片浸染着汗水、泪水、血水的土地。纵观历史,上下几千年,横看四方,幅员数万平方公里,在每一页海南史的页缝里,在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河流、每一片椰林、每一寸沃土上,无不渗透着中华民族子孙的汗水,奴隶的泪水,开拓者、革命者的血水。
  海南岛,这是一片富裕而又贫穷、开放而又闭塞、充满希望也充满困难的土地。从张之洞到孙中山,无数志士仁人,为了大规模开发这片热土,为了在海南建省,四出奔走,八方呼号。他们这种愿望,直到八十年代的今天,才得以在中国共产党人手中开始实现。从去年下半年中央决定在海南建省以来,这片土地一直牵动着全世界的目光,牵动着亿万中国人民的心。人们对于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关切。
  笔者从一九八六年秋天到一九八八年初冬,曾经三访海南。这两年,正是海南岛大潮迭起、出现历史转折的两年。我每次前往海南,都留下了不同的感受。其间执笔而又辍笔者屡屡。思考再三,才将所见、所闻、所感,如实记下,供一切关心海南、渴望进一步了解海南的读者供鉴。
  
  海南岛是美丽的。它美得惊人,也穷得惊人。
  一九八六年秋天,汽车事件之后,我哭泣着离开海南……
  未去海南,我就听到过关于海南的各种叙述。有人说:它有山皆绿,有水皆清,花开不败,四季如春;有人说:它到处有唱不完的歌,写不完的诗,听不完的神话故事,记不完的动人传说;有人说:它太富饶了,插上一根棍子,也能长出一棵大树来;有人说:它太荒僻了,唐朝诗人李德裕就这样写过:"一去一万里,千知千不还,崖州何处在?生度鬼门关。"
  海南岛,对于我是遥远而又亲近的。因为遥远,就未免有几分神秘感:因为亲近,就一直企盼着能去看看那里的山山水水,领略一下椰风蕉雨的热带风光。
  这样的机会终于盼到了!一九八六年九月,我和一批作家朋友一起,在广东湛江参观了南海西新石油总公司之后,又应邀前往海南观光,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没有料想,刚到海口,我就遇上了一个窘于应付的难题。
  当时正是海南发生了轰动全国的汽车事件之后,原区政府主要负责人雷宇同志受到撤职降级处分,已经调离海南,还有一大堆遗留问题等待处理。海南人心浮动,情绪低落。中国作协主办的《中国作家》大型文学杂志,恰巧在这时发表了长篇报告文学《命运狂想曲》,详细报导了汽车事件的始末,在海南引起了沸沸扬扬的议论。当地的《天涯》杂志翻印了几万份,出了单行本,两三天内就在海口这个不到三十万人口的城市里全部卖光。我们从海安乘船渡过琼州海峡到达海口,还没有安顿好,前来迎接我们的海南同志,就急着询问我对汽车事件,对雷宇和那篇报告文学有什么看法?闹得我一筹莫展。
  汽车事件对当时的海南是一个特别敏感的问题。我所了解的仅限于报纸正式报导的一小部分内容,《命运狂想曲》在我离开北京前还来得及一读,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到海南同志所流露出的那种怏怏然的神情,我不禁充满歉意。
  在海口,我们匆匆参观了"五公祠"和"海瑞墓"等处之后,就在南海西新石油总公司及海南文联同志的陪同下,沿东线公路经琼海、万宁、陵水等地前往三亚。一路上,走走停停,饱览了海南的名山、秀水、林莽、繁花、珍禽、异兽以及一些独具特色的名胜古迹,所到之处,无不令人留连忘返,惊叹美不胜收。到三亚,我们还在大东海里游过泳,在著名的"天涯海角"的沙滩前和"鹿回头"宾馆的林荫道上踯躅徘徊、低吟浅唱,对海南的风景之美,更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且偷得数日余暇,莫辜负好山好水!我们一行人在三亚等地玩得很尽兴。但是,就在这个被称为"人间仙境"的三亚,我们也经历了一些大煞风景的不愉快事件。一天上午,大家到街上买点纪念品。只有一两个小时逗留,便发生了两起偷盗案件。先是一位作家的照相机险些被人偷走;几分钟后,江苏省女作家黄蓓佳的钱包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年轻人公然夺去,迫使我们同行的八九位作家,包括好几位已经年过半百的省、市作协负责人,不得不齐心合力在三亚大街上追"小偷",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竟都熟视无睹。最后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把那个"小偷"抓住了,人已气喘吁吁,意兴索然。
  归来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月色皎洁的晚上,我独自坐在海边的椰树下,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出神。一位海南同志悄悄走到我的身边,和我并排坐下,低声问我:"你还在想白天的事情?"
  我轻轻"嗯"了一声。
  他叹了口气:"只是偶然事件,外来游客难得遇到的。"
  我没有回答。我在想:三亚这样一个未来的国际旅游中心,如果继续出现类似情况,岂不令山河减色,林木增羞?
  他逐渐亢奋起来,又说道:"也好。你们这些外来人,来了又走了,看到的只是些山呀、水呀,槟榔呀,椰子呀,回去就写诗、写文章,把海南写得如何美、如何好,可你们并不真正了解海南。海南穷啊!"
  我吃惊地抬起头来。他继续说道:"海南六百零五万人口,现在还有六分之一的人处在贫困线下。你知道什么叫贫困线吗?也就是人均年收入不到二百元。其实,这还不算最苦的。山里的黎族老乡,有许多人家现在还是'三块石头支口锅,一根竹竿挂衣裳。'保险公司在那里试点,有一家被火烧了,算来算去,全家财产还不足四十元。前些年,我在下面蹲点,我住的房东家灶上用麻绳系着块又黑又脏的猪肉,来了客就把那块猪肉解下来放在热锅上擦擦炒菜。他们家有个上学的孩子,只有他才享受用酱油冲碗清水喝的待遇。"
  我们俩都沉默了下来。海浪在我们身边"哗哗"地响着。好半天,他才又说道:"我是解放前参加革命的。跟着冯白驹在山上当小鬼,打游击。海南岛解放前二十三年红旗不倒,从那时算起,党在这里已经奋斗了将近六十年。还能看到这样的贫困状况,你说说,我这人共产党员该怎么想?!"
  说着、说着,他又绕着弯儿同我谈起汽车事件、谈起雷宇来。他说:"汽车事件错没错?错了。那么短时间,从对面进口了好几万辆汽车,冲击了国内市场,留下了那么多后遗症,还能没错?!可我们海南人不恨雷宇。没有雷宇,也会逼出个王宇、李宇来!他是为给海南人治穷,怀着一腔热血,提着个小包到海南来的,他没有经验,失去了控制,可他三年来吃了大苦、受了大累,最后落下个处分,又提着那个小包,不声不响地走了。我们海南人,觉着欠了他一份情啊!"
  我向他靠拢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海浪继续在我们身边"哗哗"响着,我觉得那一阵阵海浪,仿佛都冲进了我的胸腔,冲得我全身颤动,热血沸腾。
  回到海口,我又一次去看了纪念唐、宋年代被贬谪到海南来的李德裕、李纲等的"五公祠"。我站在"五公祠"内海南第一楼的一副对联前,沉思了许久。那对联写道:"唐嗟末造,宋恨偏安,天地几人才,置诸海外;道契前贤,教兴后学,乾坤有正气,在此楼中。"我在想:谁说海南人排外呢?如果还有人这么想、这么说,那就请他到"五公祠"来看看吧:历史可以作证,此地,此楼均可作证。
  我们要离开海南了。海南文联的同志要我们和当地文学工作者座谈。我在那个座谈会上说了这样一些话:"海南给我的印象一是很美,美得使我迷恋;二是很穷,穷得使我震惊。有人问我:对汽车事件,对雷宇同志有什么看法?这些问题我还了解得不够。但我从中悟出了些做人的道理。一个人的生命很短促,凡是为人民做了点实事的人,人民都会记得他的。哪怕碰得头破血流也算活得值得。雷宇可能是有缺点、有错误的。但我宁愿做有缺点的战士,也不愿做完美的苍蝇。"
  当天傍晚,我就乘飞机去了广州。临上飞机前,《天涯》杂志社的同志塞给我一本《命运狂想曲》单行本。我在飞机上对着苍茫的暮色,迫不及待地阅读了起来。头上是浩浩蓝天,脚下是茫茫大海,周围是嘈杂的马达声和旅客的喧闹声,我全然不管不顾。读着、读着,我止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我不仅是为雷宇的命运哭泣,我也为海南的艰难起飞,为我多灾多难的祖国哭泣!
  
  海南建省,举世瞩目。在十万人才过海峡的大潮中,
  我又一次来到海南,带回了振奋,也带回了困惑……
  
  从那以后,不断有好消息从海南传来。先是听说赵紫阳、胡启立、田纪云等同志去了海南,在岛上考察了十四天之久,提出了一些设想。接着便看到了小平同志会见南斯拉夫客人的讲话:"我们建立经济特区的决定不仅是正确的,而且是成功的。""我们正在搞一个更大的特区,这就是海南岛经济特区。"再后便是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海南建省议案,而且传出了许士杰和梁湘将马上去海南主持工作的消息。
  这些消息是令人鼓舞的。许士杰和梁湘都是海内外闻名的开拓型领导人。许士杰本人还是位诗人。他在广州任市委书记时,曾以全票当选为"十大杰出公仆"之首。一向刚正不阿的作家秦牧说过:"许士杰是我见过的最正直、最廉洁的领导人之一。这些年,党风不好,群众意见很大。每逢有人同我谈起这个问题时,我都以许士杰为例,说明党内还有一股正气,有好同志、好干部。"梁湘同志则是著名的"垦荒牛",为我国第一个特区深圳市的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对我国文学事业的发展也很关注,曾运用其在海内外的广泛影响,帮助中国作协创建了深圳创作之家。许多作家对他都怀有感激之情。由他们俩出主海南,无疑大得人心。
  "海南热"迅速席卷全国。这个时而受人注目、时而遭到冷落的中国第二大岛,成了真正的"热岛"。数以万计的大学生、研究生、工程师、教授……通过各种渠道纷纷奔赴海南。我就在这"十万人才过海峡"的大潮中,又一次去到海南。
  这一天,我是乘许士杰和梁湘同志到北京开会回海南之便,和士杰同志同机由北京经广州飞赴海口的。在九千公尺的高空上,俯视窗外的朵朵白云,听士杰同志娓娓而谈海南的历史和地理状况,展望海南的壮丽前景,也实事求是地谈了海南建省之后所面临困难以及如何克服这些困难的措施。当时的海南,刚刚举行过苏东坡被贬谪到海南儋县八百九十周年纪念会。我们在飞机上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时代毕竟不同了!这个流放获罪官员有"南荒"、"炎荒"、"蛮荒"之称的荒岛,终于变成集天下英才供其挑选的热岛。单是这一点,就足以使人心花怒放、豪情满怀了!
  到了海口,进一步看到海南出现的人才流入热、投资热和购买房地产热等热气腾腾景象,并且有机会继续听到许士杰和梁湘同志对于开发海南的各种构想,还拜访了建省筹备组的其他几位领导成员:姚文绪、孟庆平、王越丰,以及长期在海南工作的原区政府秘书长周松同志等人,同他们进行过多次长谈;还随同以许士杰同志为首的春节慰问团由东线公路经三亚去西沙,又经中线公路经通什、琼中等地回到海口。这中间,我又独自沿西线公路前往儋县等地进行过访问,还和原区政府主要负责人孟庆平同志一同看了海口的一些工业设施。可以说,基本上跑遍了全岛。在将近二十天的时间中,我边看、边听、边记、边思索,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激动和兴奋之中。
  海南对于我不再是那么神秘、那么陌生了。我更加具体地了解到:这真是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宝岛。它不光是很美,发展经济的自然条件也是得天独厚的。境内气候温和,终年无霜雪,热带作物、海洋水产、地下矿藏及旅游资源都非常丰富。它背靠祖国大陆,近傍香港,遥对台湾,是正在蓬勃兴起的西太平洋环形带上的一颗明珠。和亚洲近年来经济迅速发展的"四小龙"相比,它的面积虽小于南朝鲜,却相当于六十个新加坡,三十个香港,只比台湾小一千多平方公里。它之所以仍然那么穷,有其历史上的原因,也有一些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建国以后,我们一直把它看做是国防前线,很少进行大规模建设投资,再加上体制上有弊端,行政区上有省,行政区内有"三国四方",即,行政区、黎族、苗族自治州、驻军、农垦四个体系,彼此各自为政,很难实行一体化管理。更重要的,还是受到"左"的思潮干扰,搞建设的时间没有搞运动的时间多。所以,便错过了不少有利时机。
  海南建省,为它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直接划归中央领导,少了省一级的中间堵塞,撤消自治州,规模庞大的当地驻军和农垦系统的企业,统一由省来管理,体制弊端有所克服。资金缺少,从宣布建省之日起,全世界投资者的目光转向那里。海口和三亚的各个大小宾馆,都住满了前来洽谈投资的客人。人才缺少,仅仅几个月时间,来信、来访要求来海南工作的各种专业人才,已经超过十四万人。其中指名道姓写给许士杰和梁湘的信,就有三万多封。但是,海南果真能很快起飞么?我仍然有许多疑虑。
  几乎所有的人都承认,海南当前的矛盾是:目标很高,起点很低。只要在海口稍稍住上几天,就会发现一些相当突出的问题,这么一座美丽的、具有初步现代化水平的城市,却经常停电、停水。工厂因电力不足,只得停五开二,普遍出现亏损。入夜以后,路灯明明灭灭,从临街的一家家住户的窗口里,依稀可见摇曳的烛影。停电就停水,不少宾馆、旅客不得不买了大缸来储水。街上奔跑的汽车很多,有"奔驰"、"丰田"、"皇冠"等名牌汽车,也有早就被许多城市淘汰了的"电驴子"。这种摩托三轮车从街上驶过后,一团团浓烟贴地滚来,"噗!噗!噗!"的马达声震耳欲聋,再加上日夜二十四小时连绵不绝,任何理由都可以乱放上一通的鞭炮声,不能不使人感到:热闹固然热闹,但也从中可看到城市缺乏管理、居民文化素质太低的尖锐问题。
  夜深了。我还徘徊在海口街头。在蒙蒙雨雾中,漫步到外来求职人员经常聚会的农垦第三招待所门前。由于前来求职的人员过多,很难在短时间内为他们安排好工作,有些人便在街上摆摊设点,经营煎饼、水饺、馄饨、汤圆、份饭等谋生。这里就是被人们戏称为"人才角"的"人才摊贩"集中点。尽管是微雨之夜,这里仍然集中了许多需要互通信息的年轻人。我在一个水饺摊前坐下,要了碗一元钱十个的"人才饺",边吃边和一些年轻人交谈了起来。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来海南?"多数人回答:"我们是奔海南的改革、开放特殊政策来的。"也有人回答:"我是受不了内地那些框框条条的束缚,到海南实现自我来的。"还有人回答:"我是要到国外去不成,想来寻个跳板,干上一阵子,再到国外去的。"因为谁也不认识谁,大家都很放松。有人甚至开玩笑说:"我是因为在家里离不了婚,想到这里苦干几年,挣份家业、安个小窝来的。"他的坦率,把人们全逗笑了。
  电石灯、马灯和汽油灯的光辉,把周围照耀得一片通明。蒙蒙微雨早就停了,我们还在继续交谈着。我又问他们:"海南究竟有哪些特殊政策?你们估计这些特殊政策能否实现?"一些人的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情。我对他们的茫然也感到茫然。一缕苦涩,蓦然袭上心头……
  大年三十晚上,我带着一腔振奋,也带着一腔困惑,回到北京。因为临行前就同一家报社约好,要为他们写篇报告文学。初一上午,我就找了个僻静的住处去赶写稿子。但,铺开稿纸,却又不知如何下笔。说真话,我怕伤害海南同志的感情:说套话、假话,我又不愿欺骗读者。苦熬了好几个通宵,勉强完成了一篇两万来字稿子。回头看看,却尽是资料的剪辑、词藻的堆砌。
  我不得不把那篇稿子压进箱底……
  
  大潮退去,露出坚实的土地。走的走了,
  留下的大多是务实者。人们在坚实的土地上迈开脚步……
  
  去冬,全国进入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的新阶段。内地关于海南又出现种种传说。于是,我又第三次去海南。
  三访海南,正好遇上了强台风。海南人怕台风,也盼台风。因为台风带来了大雨,使去、今两年的大旱有了缓解。这次台风一直延续了三四天,我索性在海口住了下来。我想通过仔细观察这个全岛的神经中枢,来认真判断一下海南的现状和未来。其间,我曾走访了一些企、事业单位和建筑工地,并且同好几十位经济界、新闻界、文化界的新、老朋友做过交谈,阅读了大量资料。十多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但当我离开海南时,心里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对于海南前景,也初步确立了从未有过的信念。
  有人说,海南的大潮已经退去。从某些方面看,似乎确是事实。原先聚集在海口的大量外来求职人员,除少数海南紧缺人才已有了安排外,绝大多数都已离开。一小部分内地在这里兴办的公司,人员也略有减少。但是,该走的人走了,留下的大多是务实者。潮起潮落,人去人来,都是很自然的现象。大潮退去,露出坚实的土地。海南人正在坚实的土地上迈开脚步,并且已经做出了成绩,取得了进展。
  这次在海口,我首先拜访了一些早期从内地来到海南的知识分子,其中包括有已经成为副省长的孟庆平同志。他是辽宁省黑山人,至今还保存着浓重的东北口音。一九六一年他由鞍山冶金专科学校毕业后来海南,做过采矿工、值班长、矿长,在海南已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和他同时来的许多人都离开了,他自己也有多次可以离开的机会,却一直顶着强台风的袭击和炎炎烈日的照射留了下来。他说:"现在我已是海南人了。有时我也想过家,想调到别的大城市去。但我更留恋海南。海南是个可以干大事业的地方,现在又遇到最好的历史时期,走了对不起海南群众。梁湘同志说'只要不住医院,不进法院,我就不离开海南。'我们这一班人,已经决心和几位老同志一起,在海南扎根了。"在海南,他也不是个没有争议的人物。雷宇走后,他挑起区政府的重担,遇到很多难题,难免会有些议论。但所有人都承认他是个实干家,所以仍然选他担任副省长。据他告诉我:海南正努力争取尽可能快地改善投资环境,增强经济实力。目前全省有十几项大工程正在或正积极准备进行。其中包括:三亚凤凰村国际机场、大广坝水力发电站、马村电厂、汽车冲压厂、钢铁厂、水泥厂的兴建;洋浦港、清澜港、秀英港和东线公路的改造;以及海洋石油、天然气的开发等等。这些规模宏大的建设项目完成之后,不仅将使交通、能源等方面的情况有很大改善,而且将使海南自身的经济实力成倍增长。
  我怀着极大的兴趣,再次和他一同去看了汽车冲压厂工地。这个工厂的全套设备和厂房结构,都是菲律宾马科斯夫人由美、英、日等国购进的,在马科斯政权垮台之前又转卖给我们。我们买时只花了几百万美元,现在单是那些设备就价值四五千万美元。不到一年前我们去参观时,整个工地还一片荒芜,现在一个三万平方米的主厂房已经拔地而起,设备安装也正在加紧进行。孟庆平同志是决定引进这个工厂的负责人,为此曾承担过不小风险。这次他自豪地告诉我:仅仅这一个工厂投产后,年产值就有近二十亿元,相当于海南建省时工业产值的总和。
  电是经济建设的先行官。这次到海口,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海口不再经常停电了。即使是台风正烈、大雨倾盆的夜晚,室内室外依然有着明亮的电灯光。曾经是家家户户必备的蜡烛和小马灯,已经很少摊上用场。一打听,才知道附近马村电厂的第一台五万千瓦机组已并网发电,另一台五万千瓦机组也即将发电。海南建省时电力总装机容量为三十八万千瓦,预计到一九九二年将达到两百万千瓦。到时候,这个使投资者望而却步的严重问题,就要成为历史了!
  海南经济发展的战略目标是:为争取二十年左右时间,达到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两千美元以上,相当于台湾八十年代初的水平。据有关专家计算,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投资两千亿元人民币。这笔巨大的资金哪里来?最重要的筹资门路还得靠境外引进。对于这个问题,许多人都持悲观态度。有人还编了段顺口溜:"宝岛宝岛,看了就跑,恋爱的多,结婚的少。"这次我在海口,经过调查发现:情况的发展比人们预想的要好得多。单是今年十月和十一月初,泰国正大集团这个跨国公司,就分别与海南有关部门签订了近三十亿美元的合同书和意向书;与此同时,日本的熊谷组和三菱株式会社、意大利埃尼公司、美国华盛顿投资集团,还有联邦德国、英国、荷兰等国以及香港、台湾的一些实力雄厚的大公司,也都纷纷要来海南,陆续签订了一批合同或意向书,准备投放巨资,兴办实业。
  应该承认,海南的投资环境还比较差。把这些投资者吸引到海南来的,主要是海南建省后公布的种种优惠政策和海南的经济发展潜力,也即是海南的明天。我就这一问题请教过省社会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张思平同志。这个身体略显瘦弱、说话有些口吃的年轻人,如今已是海南上下众口交赞的知名人物。他所在的研究中心,曾经直接参与了海南一些具体政策的制定,被誉为省委和省政府的"智囊团"和"思想库",而他则是这个"思想库"里的灵魂,是这个拥有四十多位研究生和大学毕业生的"智囊库"里的领头雁。他在河南农村长大,高中毕业后当过工人,十八岁入党,二十八岁获得硕士学位,出版过多种经济学专著,三十三岁成为湖北省社科院副院长并兼任洪湖市副市长。在湖北那个六千万人口的大省,他已经有了很优裕的工作和生活条件,但他还是不怕吃苦,不惜一切都从头开始,自愿来到海南。他说:"我是铁了心的。对于海南前景,我从未怀疑过。开放改革的具体步伐可能会有调整,但是,海南整体前进的步伐决不会倒退。海南现在是上下一心,不仅一些老同志思想解放,陆续调来海南的一些第二代中年领导干部思想也很解放。和他们在一起工作,我觉得心情舒畅。大家都是抱着一种奉献精神到海南来的。要想升官发财,海南太小了,太穷了!要想干事业,海南则天高地阔,大有可为!"
  和他说话,我觉得自己也受到鼓舞。中国历来重视谋士,这就是一个新时代的谋士!但我更为关心的,则是实业界人士在海南工作得怎样?生活得怎样?
  我有一位朋友,原是安徽省一个大煤矿的矿长、省企业家协会理事长。我二访海南时,他曾和我结伴同行。他已是儿孙满堂的人了,在改革中遭受过挫折,身体又不好,有关部门已经在省里和北京为他安排好比较安适的工作。朋友们都劝他留在家乡工作。而他却不听劝阻,下决心抛妻别子、背井离乡,在内地一些单位支持下,去海南办起了一家实业总公司。这个总公司,从五月份领下执照到十一月止,已发展成为一家拥有矿业、技术开发、高级家具、美术装潢等六七个公司的综合性经济实体。当他捧出一本本由他参与调查的海南矿业资源资料,领着我去参观他们公司兴办的各种颇具规模的实业时,我简直目瞪口呆!联想到我在北京接触的另一件事实:一个文化团体和港商合办了家不大的酒店,从领执照到开业,足足花两年工夫,不折不扣盖了二百三十多个公章。我不禁又感慨丛生!
  这些情况,当地的海南人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现已调任省政协工作的周松同志在我临行时,一大早就赶来送我,他兴奋地握着我的手说:"海南建省,使海南又出现新的希望。建国以来,海南从未受到过海内外这样的重视,吸引了这么多有才有识又能苦干、实干的人到海南来。欢迎你四访海南、五访海南,那时你将会看到:海南必定又会有新变化,出现一番崭新的景象!"
  
  海南上空升起了新的希望之星。
  亿万人引颈相望,也还有人说三道四。
  但我深信,海南不会后退!因为,中国不会后退!
  
  海南上空升起了新的希望之星。其最大特征,便是商品经济的迅猛发展。一股巨大的商品经济热风,正随着大特区的建立,以比强台风更为猛烈的声势,在海南全境登陆。它吹开了千家万户的门窗,冲激着人们的思想观念,给现有的政治、经济结构带来了极大的震荡,也大大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为在我国建立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新秩序、推行政治和经济体制改革提供了一个较为广阔的试验场地。
  别的不说,单是他们在政治体制改革方面率先迈出的第一步,就是值得称道的。这一年,他们不仅开了个很好的党代会、人代会,把来自岛内外的干部初步拧成了一股绳;而且使"小政府大社会"的模式初成框架,将原行政区的七十多个党政部门一举减为四十二个,行政编制从三千多人裁减到二千二百二十人以内,少于其他省份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最近,他们又进一步提出对工、青、妇、文联、科协等群众团体实行经费自筹、活动自主、领导人自选的改革方案。尽管实施这个方案,还会有不少具体问题,但最后必须付诸实施,已是大势所趋。
  别轻看这些成绩!小平同志就说过:"不搞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也搞不通。"实践证明,这确是至理名言。前不久,我听到一位经济学家深有感触地说:"当前我国一切弊端中的大弊,是吃公款的人太多了!不仅原有吃公款的人无法裁减,每年还有近五十万吃公款的人新加入到这个庞大的队伍里来。长此下去,国何以富强?!民何以聊生?!"笔者近年来也多少参与了些实际工作,对他的话颇有同感。在我国,一牵涉到人的安排,事情就特别复杂起来。要裁减任何一个不称职的普通工作人员,都会闹得鸡飞狗跳,使你欲罢不能。真正是:不改革,不得了;一改革,了不得!更何况要使那么多人主动扔下铁饭碗、放弃大锅饭?!因此,我对海南党政领导在这个问题上所表现出的胆略和气魄,尤其感到敬佩。我只担心,他们如何巩固住这一成绩,并使其向前推进一步。
  当然,我决不是说海南现在一切都已经很好了。不。那里目前还有很多困难,不能尽如人意的地方仍然比比皆是。所有在内地存在的由于新旧两种体制并存而产生的各种矛盾和问题,那里全都有。商品经济这股巨大的热风,不仅给万物带来了生机,也吹起了灰尘,扬起了污垢。再加上海南固有的一些特殊问题,要想一蹴而就,使各方面都臻于完善,那是决无可能的。从内地到海南,都还有些人在说三道四,议论纷纷。近来有些人又借口治理经济环境和整顿经济秩序,不断向岛上吹冷风,说是海南要降温,政策要改变,等等。惹得个别海外投资者又踟蹰不前。
  对于这些问题,海南领导集体是有着清醒认识的。我从海南回来后,又在北京遇到前来参加计划会议的省委常务副书记刘剑锋和常务副省长鲍克明,他们对我说:"治理是为了更好前进,整顿是为了深化改革,决不意味着后退。海南在建省之前,已经有两次起飞:一次是一九八○年,中央把海南定为准特区:另一次是一九八三年,又确定为不是特区的特区。那两次起飞,都由于各种原因遭受了挫折。现在,历史又赐予海南一次机遇,我们决不能再失良机,让历史和人民都空留遗恨!"
  是啊,一次失却,便又是多年等待!试想,如果再经过二十年的奋斗,海南的经济还达不到台湾八十年代的水平,我们这一代人,将何以上对先烈,下对子孙?!
  一九八八年,中国最热的地方是海南岛。此刻,北京已是隆冬。当我深夜伏案执笔撰写这篇文章时,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一望无际的碧海、白沙,出现那一丛丛,一株株生意盎然的红花绿树;我的耳边又响起大海日夜不绝的涛声。我真想面对遥远的南方,高声呼唤:
海南岛!我深信,你是不会后退的。因为,中国不会后退!无从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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