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风情

　作者：张梅

　　●落雨大水浸街
　　“碧丽斯”刚走又来“桑美”，今年的台风好像有些准头了，不像前两年，老是说打台风了打台风了，但就是不见踪影，把酷热难耐的人们盼得望眼欲穿，最后还是破口大骂。
　　一说“打台风”这个名词，就知道是老广州人。现在的广州人都不说“打台风”，而是说“刮台风”。一个“打”字，一个“刮”字，哪一个厉害？哪一个准确？就像那个经典的故事“推”和“敲”一样有意思。刮你一巴掌，打你一巴掌，哪一个厉害，哪一个准确。这样一比较，好像“刮”字更形象一些。
　　前两年闹旱灾，广州连春天都不下雨，把人闹得心都慌了。于是就老是回忆从前小时候落雨大水浸街的情景。那时候的台风比现在多，只知道天气一热就要刮台风了。台风一过，满大街都是倒下的大树小树，然后街上清凉干净的水浅浅地刚浸过脚背，于是我们一帮小孩就赤着脚到街上玩水。看越南导演陈英雄拍的电影《偷妻》，老是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在拍旧时的广州。一切都是那么的像。不停地落雨，旧式的长条窗花玻璃的房子，窗户很多，很密，就像那间在中山三路被改成了“高尔夫”酒吧的那幢房子。第一次进那酒吧，吓了一跳，以为是回到了我旧时一个同学的家里。
　　去年的某一天，落雨，站在马路边的屋檐下避雨。突然觉得时光倒流，仿佛回到小时候，背着书包嘴里吃着咸酸站在西华二巷的某人家的屋檐下面避雨。那时候好像从来不用带伞的，到处都是屋檐和骑楼，小孩子，身子又小，随便往哪一闪，就闪进了可以躲雨的地方。嘴里吃着咸酸，两眼眼巴巴地看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想着这讨厌的雨什么时候才能完呀。
　　一时间脑子里全都是小时候关于落雨情景的记忆：从越秀山游泳场游泳出来，下雨，就摘路边的一片葵叶挡在头上，而且还打赤脚，赤着脚从越秀山走回家。想想那时的路真干净；还记得有一次也是打台风，母亲叫我送伞给在二中读书的大姐，从应元路一路走过去，一路都是给台风刮掉的树枝。
　　如果没有见过旧时的广州的外地人，最好去一下西贡。西贡真的好像旧时的广州，一个有味道的亚热带的城市，骑楼，四五层高的楼房，楼房不是那么整齐，窗户很高，利于散热，还有一些突出的阳台，种些五颜六色的太阳花。
　　闷热和落雨都是广州的特点，关于下雨的童谣肯定不只“落雨大水浸街，阿妈担柴去街卖”这一首，某次在南沙的聚会上，李公明就背了好多首旧时广州的童谣，有一首是“好婆二少奶，戴金钗，金钗吾够靓，打烂镜。”大概是老了，想起旧时的广州，一切都那么美好。

　　●鸡蛋花
　　想想在我的记忆当中，有几样植物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是米仔兰，二是夹竹桃，三是鸡蛋花。三种植物开出来的花朵形状都不同，气味也不同。米仔兰的花细细粒，像是小米的模样，所以叫它米仔兰，香味很淡，细细的香味；而鸡蛋花的花瓣内里是鸡蛋黄色，越往外，黄色越淡，变成白色，像切开的煮鸡蛋，所以叫鸡蛋花，香味较浓，还有一点甜；而夹竹桃却是洋红色，香味很特别，说是可以驱蚊。米仔兰和鸡蛋花的花都可以晒干后入茶，取其香味。这三种树花的形状和颜色一直都保留在脑子里，以为是不变的。
　　一直到去了一些亚热带的国家，好像新加坡、越南和柬埔寨，却看到了深红色的鸡蛋花，粉红色的鸡蛋花，白色的夹竹桃，深红色的夹竹桃，于是为植物的丰富而惊喜。
　　在为这个城市种植一些什么样的植物人们引起过争论。记得小时候的应元路一带种的都是白兰树，白兰花开的季节一条街都是香的；而连新路至府前路一带种的都是凤凰树，挺拔茂盛，掉在路上的红色的花瓣可以放在嘴里吹，再用手掌拍出响声；盘福路则是二人抱不拢的榕树，枝叶把一条路都遮盖。
　　因为榕树不能开花，所以没有那么喜欢。喜欢的树都是能开花的树。东风路上的树改了好几次，一会儿是白兰，一会儿是紫荆，一会儿是芒果。有一阵子到处都在种芒果树，很令人费解。印象中的芒果树很容易长虫子，而且枝干也不大，根本没有办法挡住广州炎热的太阳。因为砍来砍去，换来换去，现在的广州看上去全是新种的树，刚长好了就担心它又会被换掉。
　　在城市建设的过程中，有好长一阵子没有见鸡蛋花树了。后来随着一些小区的建设，才慢慢又见到鸡蛋花。其实鸡蛋花树的形态很漂亮，婀娜多姿，香味扑鼻。某次在一私宅的花园里见到一棵巨大的鸡蛋花树，树干有两层楼那么高，花开满树。我站在树前惊讶了许久。
　　于是想到北方的树花。以前对北方没有认识，以为那里都是没有花的。可是某年春天在北京，却看到了姹紫嫣红。粉红色的榆叶梅、白色的丁香、淡紫色的二月兰，还有那红色紫色白色的肥大的玉兰花，整个北京沉浸在花的海洋里。而且比较起南方，北方的花颜色更加鲜艳，像一个阳光少女，唇红齿白，穿红着绿。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一整个漫长的冬天的休整，所以一到春天，花儿就争先恐后，万种风情。而南方的植物，一年四季都红着绿着，颜色就有些疲惫。一如那些改良过的四季都开花的桂花，香味总是不如只有到秋天才开花的桂花来得浓烈。
　　说起花的香味，突然想起北方的树花好像都是没有香味的。榆叶梅、丁香、二月兰，还有那又肥又大堂而皇之的玉兰花，都是没有香味的。颜色鲜艳而没有香味，好奇怪呀。于是还是喜欢我们这里的花，每种树花有每种不一样的香味。就像鸡蛋花，那么普通的花，还那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