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奔星:半个多世纪的诗情
吴奔星一生痴迷于诗,写诗、教诗、研究诗,并编选诗集和诗学辞典,为中国诗坛做出了宝贵的贡献。如今他已乘鹤仙去,令人伤怀,再捧读他的遗作,更觉亲近和珍贵。他的诗作自然不如理论著述多,但却有自己独特的韵味和风格,对今天的诗作者,仍有许多启示,这也是吴奔星留给我们的一份弥足珍贵的财富。
吴奔星一生大约有两次诗作高潮:一是20世纪30年代至40年代;二是改革开放后的80年代初。但不论哪一个时期的小说诗歌文学作品,都突现出他独特的抒情特色,从而又呈现出一种清丽、婉约的风格。他早期的小说诗歌文学作品,写了许多下层人民的生活,也有一些爱情诗。如《背影》:“是吗?也许……我只见一个背影。是雾罩住了花?是云遮盖了月?是那么模糊而引人神往!如苇之轻飘,似蛇之摆动,速若雷雨前的一道金光!我只见一个背影,也许……是吗?”全诗写对一个匆匆而过的女性的爱慕之心,有猜测,有向往,有对爱的渴求,有青春期的勃动。但是,作者的感情并未倾泻而出,而是借助于雾中花、云中月、苇之飘、蛇之动等多彩意象呈现出来,令人读后也为之情动神迷。再如以抗日战争为题材的爱国主义诗篇《暴风雨之死》:“狂风来了,暴雨来了,它们并肩地坐在云车上,神气活现地从东边来了。狂风在城堡前徘徊,暴雨在山巅张望,它们辨不清去向,于是就横冲直撞。力竭了,声嘶了,它们的浮尸,迂回地飘向东方去。天,仍是青的,地,仍是绿的,中华的沃壤上,连一根小草都是笔直的!”诗的末端注明是“1940.6.26忆一次敌机大轰炸”。诗人对日本侵略者的憎恨之情是显而易见的,但并未直接喊出或说出,而是用了象征性的艺术手法,以暴风雨的狂袭和溃败比喻日寇敌机,而以天青、地绿、小草笔直比喻中华大地的生机和人民大众的不屈服。三四十年代的佳作很多,如《示丐女》、《雕刻师》、《废宅》、《更夫》等,都是以独特的抒情方法表达内心之情,是情与像的有机结合。20世纪五六十年代诗人的小说诗歌文学作品不多,只有50年代中期写的《门里关着一个春天》留存下来。此诗写风雪之日内心对祖国春天的向往,亦为当时丰收的喜悦而高兴,但诗人的感情也是以独具的“门外是风雪,门里是春天”的意象呈现出来的,读后令人难忘。要知道,在当时一片大唱颂歌、不讲求诗艺、诗美的情势下,这首诗在艺术上富有追求和探索性,是非常难得的。
进入20世纪80年代之后,诗人迎来了他第二个诗歌创作高峰期。尽管随着形势的发展,诗人的感情已逐渐外向化,但其总体风格并未改变,仍然沿袭着三四十年代把感情注入意象的含蓄的艺术手法,读来诗味儿浓郁。但是,有一点却是和以前的诗作不同的,那就是哲理性的加强,给人们思想上的启迪更多,如《桥》一首,可说是诗人对人生经历的深刻概括,然而它对真善美的赞颂,对假丑恶的鞭挞,仍然通过“桥”这一中心意象呈现出来:“天下共有多少桥?人生要过多少桥?桥孔是明亮的眼睛,见过往返、徘徊、前进、后退与动摇。务实者视同艰苦创业的路标,理想者看作通向彼岸的浮标,有情人比拟为银河岸的鸟鹊桥,厌世者想象是阴阳界的奈何桥。有的人记住已过的桥———觉察那山更比这山高;有的人打算过河就拆桥———自以为彼岸并不迢遥。”这是诗中的三节,既有寓意深刻的鲜明意象,又有包孕其中的哲理,而作者对前进者的赞颂和对过河拆桥者的批判之情也隐于其中,令人感怀而思索。这期间写的诗中还有《别》、《眼》、《武则天的“无字碑”》、《鸿沟》等,都是耐人寻味的佳作,从中亦可看出老诗人在诗艺诗美创造上显示的功力。
吴奔星从20世纪20年代末登上诗坛以来,就在诗的园地上辛勤耕耘,不仅是他的诗学论著,包括他的诗歌创作实践,都是值得当今诗坛研究的财富。(吴开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