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费(梗概)
作者:王愿坚
1934年,我们闽粤赣边区斗争最艰苦的岁月开始了。在主力红军北上后,我们留下来坚持敌后斗争的一支小部队,就遭到白匪疯狂的“围剿”。为了保存力量,坚持斗争,我们被逼上了山。敌人为了整垮我们,竟使出了“移民并村”的毒招,切断了我们和群众的联系。这时,支队政委魏杰同志要我当“交通”,下山和地方党组织取得联系。
我要接头的人名叫黄新,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媳妇,丈夫跟着毛主席长征了,眼下家里就剩下她跟一个五岁的小妞儿。魏政委怕我找错人,交待任务时特别嘱咐“她耳朵边上有个黑痣”。八角坳离山有三十里路,下半夜才赶到。我悄悄摸进村子,按着政委告诉的记号走到窝棚门口。里面还点着灯,屋里有人轻轻哼着过去“扩红”时最流行的《送郎当红军》。我轻轻敲门,歌声停了,一个老妈妈开了门。小窝棚里坐着三个人,我一眼看见一位大嫂耳朵上的黑痣,就用暗号和她联系上。她很机灵,像招呼老熟人似的,一把扔给我个木凳让我坐,一面让另外几个人回家去。她关上门,把小油灯遮严,告诉我刚才那几个是自己人,还很老练地教我以后再来,先从墙角上一个破洞瞅瞅,别出什么岔子。这位大嫂看上去和善、安祥又机警。她没有向我谈困难,而是口口声声谈怎么坚持斗争。在我传达县委对地下党活动的指示时,她一边听一边点头,把困难的任务都包下来了。我要趁早晨雾大赶回去。出门时,她叫住了我,从用纸包着的党证里拿出两块银洋,说自从“并村”后好几个月没交党费了。我觉得很为难,一来上级对这问题没有指示,二来一个女人拖着孩子在这样环境里坚持工作,也得准备点用场。她见我不肯带,想了想又说:“也对,目下这个情况,还是实用的东西好些。”
过了半个多月,我又带着新的指示来到八角坳,一到黄新同志门口,我按她说的顺着墙缝朝里瞅瞅,只见屋里地上摆着好几堆腌好的咸菜,她把各种各样的菜理好了,放进一个箩筐里。妞儿不如大人经折磨,不听妈妈的哄劝,把干瘦的小手伸进坛子里,用指头沾点盐水,填到口里吮着,最后忍不住抓了根腌豆角,就要往嘴里填。她妈一扭头看见了,忙把那根菜拿过来。孩子哇地一声哭了。我看到这情景鼻子一酸,就敲门进去。她看我来了,告诉我这是几个党员凑合着腌的咸菜,想交给党算作党费。忽然门外有位妇女气喘吁吁跑来,说有人走漏了消息。我一听有情况就要走。她一把拉住我,让我到阁楼上躲起来。这时街上乱成了一团。她很快地向我交待了一些情况后说:“你可要想着把这些菜带上山去,这是我们交的党费。”话刚完,白鬼子已经赶到,他们在屋里翻了一阵,忽然发现那筐咸菜,逼着要她交出人来。她猛地一挣跑到门口,直着嗓子喊:“程同志,往西跑啊!”两个白匪跑出去,剩下的两个扭住她就往外走。
当天晚上,村里平静了以后,我忙收拾好咸菜,找到了那本党证和银洋,然后把孩子也放在一个箩筐里,一头是菜,一头是孩子,挑着上山了。
(原作载《解放军文艺》1954年12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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