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买臣看社会
盛夏,宜于读史,往事越千年,扑面而来,帝王将相,外戚美女,或争斗,或谋划,或缠绵,或俚俗,以古忖今,不亦乐乎,自然暑气下降,清气上升,通体舒泰。
读朱买臣传,不禁哑然失笑,此君颇为有趣,休妻、做官、打击同僚、最后牺牲在政治斗争中。可以说朱买臣的经历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难得朱老先生一一历验,可谓阅世,但终不能领悟,繁华富贵地,也是短松冈,乱坟场。
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民间有谣,升官发财死老婆。可见夫妻能同富贵者不易。即使不离不弃,是不是表面文章也就另有说法了。民间还有“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说法,看来夫妻能居陋巷,一箪食,一飘饮,不改其爱,也很难。就说朱老先生吧,孔子说:“三十而立。”可是这朱老先生四十多了,还是个穷书生,没有混出头脸来,天天进山砍柴,然后背到集市上去卖,以此度日。但朱老先生依然很快活,一边背柴火,一边诵读课文,咿咿呀呀地,唱歌一般,一路不绝。妻子本来就对这样的日子有意见,就说:“姓朱的,你穷乐呵什么?不要再念了。”朱老先生丝毫不理会,反而愈加张狂起来。妻子无奈,想想人家女人吃的,穿的,戴的,居有室,食有鱼,出有车,就不由地懊恼起来,提出离婚。朱老先生就耐心地说:“玉兰呀,我五十岁就会时来运转,现在我四十多了,你也跟了俺这么多年,再坚持几年,等俺富贵了,你的苦日子就熬到头了。”妻子苦笑道:“老朱,你不要给俺吃宽心丸了,俺跟你能不饿死路边沟里,就不错了,你给俺个自由吧。”朱老先生无奈,只得写了休书,成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
对于朱买臣的妻子,我们似乎也无可厚非。人家能跟你混到四十多岁就不错了。但对于婚姻,我还是觉得悲哀,一日的夫妻,百日的恩德,不能说妻子对朱买臣没有感情,如果没有一点感情,就不会后来在上坟时,将祭祀的酒食给他吃。但是这种感情是不是会疲劳?这个时限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感情疲劳时,我们用什么坚守婚姻?当一个男人落魄时,能有几个女人一如既往地坚守在他的身边,相信他会成功的,即使最后他不会成功。能有几个女人象乐羊的妻子那样鼓励他,教导他?做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或做个自强自立的女人。有时,我觉得婚姻就是坚守。就是守住城池,除了感情,还应该有善良与信念。不停地有敌人从外面进攻,而城中的粮草也日渐匮乏,你坚持住了,你的婚姻也就成功了。
二、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家乡人
朱老先生的发迹,他的老乡庄助起了决定性作用。在中国,亲戚,老乡,朋友,同学等是社会的主要关系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曹操任用的夏侯惇、曹洪等人,都与他或血缘关系或同姓宗族。刘邦斩白蛇起义,率领的萧何、曹参、樊哙等,都是他的沛县老乡。徐达、俞通海则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凤阳老乡。这些人忠心耿耿地替皇帝老乡打下了江山,而最后也从皇帝老那里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朱买臣走的也是老乡路线。朱老先生先是随一个老乡进京,给皇帝上自荐书,杳无音信,而朱老先生又没地方砍柴,所以温饱也成了问题。多亏这位老乡资助,才无衣食之虞。后来听说,庄助从南方出使回来,就去老乡家托门子。结果武帝接见了他,对白于宫殿之上,见朱老先生言谈豪迈,颇合已意,就很高兴,封了个中大夫的官,和庄助成了同事。谁说富贵难求?人要时来运转,有人赏识,富贵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在中国这个封建残余还很重的社会里,地域观念还十分严重,老乡的作用尤不可忽视,毕竟同乡之谊,大家还是很倚重的,所以一个人想在某个地方混,有亲戚的就要投亲戚,没有亲戚就要投老乡,当然还有同学、战友等。一个人赤膊打天下,永远也不会胜利的。曾国藩的胜利依靠的是湘军,岳飞的名气倚靠的是岳家军,清朝入关倚靠的是八旗子弟。而你呢?
三、白马红缨彩色新,不是亲者强来亲,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贫富的差距,座位的高低,就会有特权的威加,就会有势利的存在。所谓富在深山有人求,贫在闹市无人问。大树底下好乘凉。这是真正的世态炎凉,看看现在这个社会,奴颜婢膝者日众,趋炎附势者日众,阿谀奉承者日众,今天你门前冷落车马稀,一旦你发了财,得了势,这门槛子就会三天两头地换,如果有一天你一脚从青云之上跌下来,对不起了,你自己慢慢爬吧。树倒猕猴散,谁不懂这个道理呀。
项羽说过,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看来一个人在故乡做官,是件最荣耀的事情,尤其象朱老先生这样在故乡穷困潦倒,让兄弟爷们侧目而视的人物,一朝荣归故里,那才真是扬眉吐气呀。武帝拉著朱老先生的手说,老朱呀,你回会稽吧,那是你的故乡,好好干。朱老先生自然是一边说感谢领导栽培,一边感激的鼻涕眼泪哗哗而流。
人大概被欺负之后,都有报复的心理,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朱买臣也是凡人,所以他回到会稽,就换上旧时的衣服,自然是还是那副穷酸相。然后踱到会稽的迎宾馆中,那些会稽的一些官吏们正在饮酒,见是朱老先生,谁也没有理他,依旧猜拳喝酒。朱老先先跑到后厨和差役们蹭了口饭,然后朱老先生说,唉,天好热呀,故意撩了撩衣服,露出皇帝赐的会稽的绶带,有人看见了,就伸手一拉,结果是会稽的大印。当下哗然。就有人上前堂报告,那帮哥们喝的晕头转向,谁也不信,有人说,切,开什么国际玩笑。他朱买臣能作会稽太守,那我还能当皇帝呢。报告的那人气冲冲地说,不信,你们自己看去?就有一哥们踉跄著进去,一瞧,果不其然。赶忙报告了迎宾馆最高领导,众人忙整衣束冠,于院子中列队相迎,朱老先生这才踱著步子出来。不久,就有车马来接朱老先生,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会稽政府。一路上百姓争相围观,一睹新太守之风采,其中就有那朱老先生的前妻也来看热闹,她万万也没有想到新太守居然是自己的前夫。这时,朱老先生表现的很大度,吩咐后面的车将前妻和她的丈夫一起载入会稽政府,然后给了前妻一套四合院,照顾吃喝。朱老先生这一招也够损的,你想他自己新官上任,自然风光无限,又新纳了美人,夜夜笙歌,尽享荣华,那前妻能看的下去吗?结果前妻悔恨交加,上吊自杀。
看朱买臣从一个白丁到一方诸候,足以见世态炎凉。落魄时,连结发几十年的妻子也耐不住穷困,离他而去。而那一帮乡邻旧好,哪个不是冷眼相向?一朝发迹,众人又如苍蝇聚腥嬗一样蜂拥而至。当得知朱买臣当了会稽太守时,就有几个旧友想跟随去衙门叙旧,结果被朱买臣拒绝。这样的例子在中国的历史上太多了,而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怪不的中国有那么多人为名利不择手段,因为在中国,如果你是个卑微的人,那么你就会连老婆也守不住,更不用说什么面子问题,努力吧。哥们!
四、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这是主席的语录。其实人活在世,就是一个斗字。说白了就是人与人的斗争,有些是主动攻击,有些是被动应战,尤其是官场上,更是不流血的斗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今天你骑在了我的头上,明天我就可能打倒你,这应该是人的本质。
西汉有个酷吏叫张汤,此人深受武帝的器重,官至御史大夫,甚至有时丞相生病时,皇帝就让他代使丞相职权。朱老先生和他那个老乡严助做侍中时,张汤还是个小人物,扫扫地,打打开水什么,后来张汤青云直上。职位就超过了他们。因为淮南王的案子牵扯到了严助,本来皇帝认为可以宽宥,但张汤没有手下留情,就杀死严助。张汤做了御史大夫之后,朱老先生去拜见他,张汤连屁股也没抬,更别说有什么好脸子了,也难怪张汤,得势的人物有几个谦虚谨慎的?朱老先生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原谅,何况对于张汤,所以就记恨在心,瞅了个机会就在皇帝面前参了张汤一本,张汤自杀,后来朱老先生因为诬告也被砍了脑袋。
在中国的政治斗争中,有几个是因为工作的矛盾,哪个不是个人的恩怨,而这个人恩怨中,掺杂著的就是自己的切身利益,一切为利益开道,就如曹操的名言,宁让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人人如此观念,就不会有宽容与谅解,争斗就不可避免,而这种争斗不是绝不是游戏往来,而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前赴后继,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上来了。
纵观朱老先生的一生,无非就是关系和争斗两个概念,其实人的一生哪个不是如此?处理好了关系,你就可能在争斗中占上风,这关系不仅包括夫妻关系,而且还有同事关系、乡情友谊、上下级关系。《红楼梦》中有句话:“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可谓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关系的真谛。只有真正将参透了中国的关系学,你才会在中国社会游刃有余,真正活出头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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